江河载月 作品

第五章 莫非真的求武无门么...?万丈窘境之中,迸发的一线之机!

然而,不久后。

  季修这才升起的几分豪情,便是如坠冰窖。  ...  “不经备案,私传武学,乃是大罪。”  一口散白烧刀子下肚,秦彪咧了咧嘴。  在他对面,坐在一马扎上的季修。  低头瞅着眼前下了本钱,点齐的一份白切鸡、蒜泥片肘子、拍黄瓜、一碟子蚕豆,还有好几张看着夯实无比的面饼子。  原本被勾出的馋虫,也在大口吞咽的秦彪无心言语之中,悄然歇了下去。  叫他此时,心情逐渐跌落谷底。  “只有那些在衙门录了‘武籍’,成功入品的武夫,才有资格开馆授徒,撰写武功,其他的,只要流传出去,那就是要砍头的。”  “哪里有什么地摊货,大路货,给你掏来两本,供你自己去学,去练?”  “你呀你,还是趁早歇了这条心吧。”  天色凉飕飕的。  古老破旧的街道两旁,老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到这个世道,好不容易开上了一次荤,结果因为这些讯息,叫季修全然没了大快朵颐的心思。  “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么?”  仍旧不死心的,季修开口了。  明明造化得了,银钱也有了些,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难不成,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叫他将这一切,全都付诸东流吗?!  当然不可能!  似乎是看到了季修眼里的决意,以及他死死抓住两角磨得圆滑的木桌子,都快糙得将指头磨破掉。  秦彪停住了吞咽,面色淡定,他太清楚这小子心里想什么了。  但想毕竟也只是想想。  要是做白日梦,就能成为御气离体,踏水而行的‘练气大家’,乃至截江断流、飞天遁地的‘武道神话’...  那么武夫,也早就烂大街了。  随意扯起袖子擦了擦嘴,秦彪道:  “这是铁律。”  “起码,在咱们安宁县,就算有些见不得人、非法的黑市、灰市啥的...你基本上,也是看不到这些玩意的。”  “这可比贩卖私盐,都要掉脑袋的多!”  “练刀、练拳,就得养三分恶气。”  “待到有本事在身,又高不成低不就,没什么好行当去做,你说这些半吊子武夫,还能甘心去窑子烧火挖矿,去柴市当个摊贩小厮么?”  “哪个底层的泥腿子,没做过翻身的美梦。”  “可要是武功成了大路货,人人都去练上几手,上面的府里还好,底下的县衙、庄子里,不乱了套了,一言不合就拔刀,差役哪里忙得过来。”  “只不过...”  秦彪突然叹了口气:  “你要硬说,”  “只要你银钱足够,那些什么小武馆、下九流的偏门帮派里,也有能够传授武艺的,但...”  “老哥我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劝,就算学了,又能怎样呢?”  “改不了命的。”  “害。”  说到这里,他原本宛若卧蚕般的粗眉,那一股凶煞气突然被挫败替代,有些自嘲:  “不是谁,都能练成一身武艺,叩开‘入品’门槛,成为真正武夫的。”  “那何其难也?”  “而且就算你有秘笈,又有个屁用,师傅指点你两手,听不懂回去一通瞎练,练个几年能入个门道,就算了不起了。”  “像是你老哥我,当年不甘心,练了这么久,不也只是个破烂庄稼把式,只能给人看家护院么。”  喝多了早酒,他的面上浮现出醉意、不甘,  但更多的,还是认命:  “安宁县这么大,有名气的那几家武馆不挑,那些小的拳馆呐,普通武艺,一月缴个十几银,也能叫你去学。”  “但那能学出个什么?多都是坑骗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的。”  “你不献上数十、上百两银,真正奉过茶水,拜过师承,谁无缘无故要授你真传,入品秘武?”  “而且你一天到晚都要驯马,就那么点空隙,也没人指点,只能自己琢磨。”  “练不成的。”  “有那钱财,听老哥一句劝,老老实实找个宅子里的丫头,凑合着对付一下,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总好过...”  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完。  十几两银,学一个月。  几十、上百两,方能学得其中真传...  季修的指头剐在这木桌面上,脸色一黑,险些忍不住骂娘。  练武,竟比他想的还要苛刻。  要知道,他卖了自己,打上‘安宁林宅’的标签,谋求生计,也就才把自己卖了个三两的安家费!  之后每个月辛辛苦苦,也能拿个三四百大钱,比起外面在柴市、火窑里苦哈哈,或是当轿夫,卖一把子力气的活计,已经算得上是‘优渥’了。  就算这样,要是没什么飞来横财,想要攒齐钱货,去搏一搏,学上一番武艺,也得攒个数年。  听上去,倒还好。  但古语有云,穷文富武,且不说你那一个月的拳脚,究竟能修出个什么。  就单单只说练武挥刀的消耗亏空,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起的。  就这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要不是为了从秦彪口中套点话,季修也不可能豪奢一把。  两人加起来,足足吃了五六十大钱,都能去市集提上两斤猪肉,或者几斤糙米糙面了!  就之前他啃起来硌牙,掺着木屑的饼子,才一个大钱一块。  这什么人家能顿顿吃啊。  怪不得烧窑子的终年烧火,给人拉轿子的累断了腰;  东市西街劈柴火、沾着鱼腥血气的渔夫屠户,来来回回,数上三代也没怎么换过。  从没听说过哪家小子,去了武馆便脱胎换骨,成了大派子弟,飞黄腾达。  最多最多,  也就是有极个别的,练上了两手拳脚,去了帮派,当了差役,这也就算是翻身了。  他要没得了造化。  多半,也就这般了。  季修本以为,林如月给了自己五两银,如若顺利,此后便能捞上两本武道秘笈,预支一二,从此飞黄腾达,独霸天下。  但是现在看来...  此世王朝、江湖、门阀、势力!  对于‘经籍’的把控...已经大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环又一环的扣下来,哪里是你说翻身,便能翻的!  “老哥,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  “我还是想试一试。”  季修咬了咬牙,遂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  按照物价,足足能换得‘一千大钱’,对于他这样的马夫,甚至是秦彪这样的护院来讲,都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几日在林宅,我人生地不熟,全赖老哥照料,当日能得林小姐赏,也多亏了你提醒,不然也未必能落在我手里。”  “而今日之事,无论之后事成与否...”  “这钱,拿着。”  “指个门道。”  季修起身,抱拳,目光灼灼。  抄起一张大饼,划拉着碎肘子、蒜黄瓜,搅和卷在一起就往嘴巴里送的秦彪。  看到这近乎一两的碎银子,顿时一噎。  他看着一桌子菜,又看了看这小碎银,眸光亮了亮,有些醒酒。  “你是真不死心啊。”  秦彪停下了筷子,抬起手。  但犹豫了下,并未拿这钱:  “银子收回去吧,你再加点我真要了。”  “但我一不能教你传自他人的傍身武艺,二又白吃了你一顿饭食,再收钱,不合适。”  “不过,你要硬说的话...”  “想练武,确实有更低的门槛。”  “安宁县很大,早年闯荡江湖,入过境的‘武夫’,到了老,也有不少归乡的。”  “有些人终其一生,悟不得真武奥妙,手底下功夫不硬。”  “而在不能成就‘练气大家’之前,锁不住气血,都得讲究一个‘拳怕少壮’的道理,一旦开武馆,镇不住场子,那是白白给人送钱,砸自己招牌,晚节不保。”  “所以,”  “你若是寻这些有些本事,但又在县里面站不住脚的老拳师、老武师,去奉个茶水。”  “说不定花个几两银,也能琢磨点门道。”  “只不过便宜的,没几个好货。”  “你老哥我练了十几年外功,也算半只脚迈入进去了,挥兵可开碑裂石,虽还做不到赤手空拳,打出‘劲力’,但那些年老体衰的老头子,真掰扯掰扯,未必比我强出多少。”  “嗯...”  秦彪沉吟了下,忽然借着酒劲,砸了下拳:  “但有一个例外。”  “听闻县东头‘火窑’边上,有个断臂武夫,姓段,自打前几年,从外边到了安宁,当了两年都头卸任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像是有真本事傍身的。”  “曾有传言说,他不弱于一般的武馆拳主!”  “只不过...”  “此人脾气怪异,在自家院里摆‘龙门阵’,并不似那等见钱眼开之辈。”  “据说,只有通过他考核的人,才能确定是否是块练武的苗子,有交钱学武的资格。”  “过不了的,给再多银子都不收。”  “你若是真想练点真本事,倒是可以去试试,”  “就算不成,还能省下一笔冤枉钱呢。”  秦彪带着点醉意才刚说完。  季修已经将这一字一句...  悉数记载了心里。  “城东,段都头么...”  他握紧了拳。  随即,心中已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