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句话,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勇气。
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艾伦微微睁大了眼睛,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你难道就真的忘不了他?”他喃喃自语,眼底浮现出浓浓的焦躁和不甘。
“你真的以为他有多在乎你吗?你一个人漂泊、受伤,甚至差点死掉的时候,他在哪里?”
“是我救了你,是我照顾你,是我陪你度过最痛苦的时刻!”
“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
说到这儿,他的情绪终于崩溃,声音陡然拔高,手一甩,药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破碎声。
玻璃碎片四散,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药味。
叶婧槐一惊,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中也有了一些戒备之色。
虽然在此之前,他也有想过艾伦可能会因此而生气,但是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艾伦在他警惕的目光中,终于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那地上的碎片,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因激动而微微扭曲。
然后,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一想到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下子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蹲下身,一片片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指尖划破也毫无察觉。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悔意。
“婧槐,我太激动了……我只是太担心你,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那样子的。”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话,真的很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他抬起头,恳求的看向她,眼底浮着红血丝,神情隐忍又脆弱。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变得清晰。
那些碎瓷片已经被艾伦清理干净,地面已经恢复了平整的平静,但空气中那一丝紧绷、压抑的情绪,却如蛛丝般缠绕在叶婧槐心头。
她坐在病床一角,靠着墙,神情木然地望着窗外。阳光透过窗帘洒落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却照不进那双早已无光的眼眸。
看到她一味地沉默着,他忍不住试图靠近,伸手想摸一摸她的额头,仿佛用一个轻柔的动作便可以抚平刚才的裂痕。
叶婧槐立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动作虽轻,却是本能的抗拒。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只是转头,盯着窗台上那株早已枯黄的绿植,一言不发。
艾伦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了回来。他垂下眸子,掩住眼中一瞬闪过的愠怒。
此时,房间里的氛围太过于尴尬,艾伦也看出来了他对于自己的抵触,尽管心中很是恼怒不甘,但他到底还是担心叶婧槐会更加讨厌自己,于是慌忙找了个借口,便直接出去了。
只不过这天之后,艾伦依旧维持着“照顾者”的姿态,每日为她端水送饭、嘘寒问暖,甚至连体温计都亲自为她递上,但叶婧槐却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回应,不再交流。艾伦问她想吃什么,她只是淡淡地“嗯”一声或根本不说话。
他刚一靠近,她就略略侧身。如果他试图与她对视,她就垂下眼帘,避开目光。
一次午后,他轻声说:“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蘑菇浓汤。”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漠然的接过汤碗,低头一口一口喝着。
他抿了抿唇,故作无事地坐在她身侧,又尝试搭话:“婧槐,你想回海边走走吗?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不了。”她声音轻极,却是冷冰冰地打断。
艾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不明白,明明之前她还说要跟他“做朋友”,为何态度突然就冷成这样。
难道之前的那件事情对他的影响真的就这么大吗?
可是自己当时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他压根没想到,叶婧槐根本不信这场突如其来的道歉。
在她眼里,艾伦的情绪变化太快,太不真实了。
上一秒还愤怒得摔碎药碗,仿佛下一秒就能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转瞬就柔声细语地认错,仿佛他什么都没做过。
对此,叶婧槐只觉得更加心惊胆战。
于是她不敢再信他,越发的躲避着他。
但她越是冷淡,艾伦就越不甘。
他开始控制她的起居时间,减少病房的外来探视次数,甚至连护士进来换药,都要在他视线范围内。
叶婧槐愈发压抑,每一天的呼吸都像被浸泡在透明的水缸中,仿佛一个动作不慎,就会将艾伦惹怒,再次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她开始焦虑,急切地想与傅司宴取得联系。
可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已经不翼而飞。
床头柜里、枕头底下、衣物抽屉中,她都悄悄地翻找过,结果一无所获。
艾伦处理得很干净,就像她从未拥有过那部手机。
病房里除了电视,再无任何通讯设备。
而艾伦几乎寸步不离,哪怕出门买咖啡,也不过几分钟便回,仿佛在提防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无数次假装睡觉,期待他多离开一会儿,可每次刚睁开眼,便看见他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像一只野兽在审视笼中的猎物。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等傅司宴来时,只怕真的只见得着她的遗照。
于是他越发心急,开始把目光放在了周围人的身上。
终于,这天上午,一位女医生突然推门而入。
她戴着口罩,身姿挺拔,语气干练。
她是医院的内科主治医生之一,每天都会来查房一次。
叶婧槐记住了她的脸,也记住了她每次来的时间。
而今天,艾伦终于没有在场。
他刚接了一个电话,说要去和医院的理事谈某项捐赠事宜,十分钟内就会回来。
叶婧槐眼神微动,指甲紧扣住床沿,等待着那转瞬即逝的时机。
医生在记录本上写着病历,正准备离开,叶婧槐忽然低声喊住她。
“医生,等等……”
女医生一怔,转头看她。
“我……我有急事,请你帮我一个忙。”
叶婧槐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