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振 作品

第102章 风景两异

一江相隔,风景两异。`h/u~l¨i*a!n^b!o′o-k?.^c+o_m-

广陵真是一个好地方。这里多年少有人烟,湖中的鱼儿似乎自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人类的存在,只是简单的以饵垂钓,便纷纷上钩。

曹睿在广陵并无别的事情可做,每日垂钓,钓术也日益精进,算将下来,这几日钓上的鱼儿应也超过二百条了。除了自己食用外,还将其分给了左右侍从着的兵士们和军中司马、都伯们。

曹睿并不知南边的便宜岳父孙权遇到这么多事情,而曹睿在广陵等着王凌督的两万人时,又收到了来自寿春内阁的信笺。

“稚叔,拿朱笔来。”曹睿随口唤来钟毓。

“臣在。”钟毓从身后两丈远的地方小步向前。

曹睿在内阁送来、建议将司马孚和夏侯霸流放到营州玄菟郡和乐浪郡的文书上,用朱笔写了一个可字,接过玺印盖上,又将文书还给了毌丘俭:“仲恭拿去,遣人送走吧。”

“遵旨。”毌丘俭应下。

曹睿接着问道:“让夏侯献部自海陵回军,十月十九日去佯攻堂邑。注意不得攻下,只许佯攻,以吸引吴军兵力为要。他的五千士卒尽是骑兵,进退方便,不需担心吴军,肆意挑衅就是。”

“是,臣这就与他去说。”毌丘俭道。

孙权本人在十六日夜遇袭,十七日在无锡守了一日,等到十八日上午前将军孙韶带人急行军来到无锡之后,才带着军队一同朝着丹徒回返。′卡.卡/晓^税_蛧+ !更?鑫_蕞¢快~

二十日,孙权抵达丹徒。此刻堂邑被魏军吓城的消息也已传来。

在得到广陵被攻下的消息,堂邑已经是丹徒江北唯一一个归属于吴国、城防完好的城池了。孙韶也早已令将军留赞增兵往堂邑救援,算上此处本来的军队,堂邑城中共有四千士卒驻扎。

经过数日的修整,孙权虽然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白天无事之时也时不时的会恍惚一下,本能的担忧身旁军队反叛,而又凭借理智将其压下。

即使神经粗壮如同孙权,也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好觉了。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惊醒过来,脑子里的思想也总在天人交战。

一方面,掌权三十余年,渡过大小风波多次的成功经验给了孙权信心,他在内里也不断暗示自己可以守住,可以让吴国的基业再延长数百年,可以平平安安的将基业传给太子孙登。

而另一方面,孙权的潜意识里也总想到那夜朱贞、朱志、虞钦三人谋刺自己的情状。

虞钦出身会稽虞氏,孙权也已经下旨去捕拿虞钦三族,同样下达了与族诛朱氏类似的杀人之令。

孙权却总也想不通,自己身为天子,当真失德到了如此地步吗?当夜捕拿朱贞之后,朱贞骂他是无道昏君,骂他是残民独夫,骂他是富春江畔瓜农之后,出身卑贱,强登大位不识天命,骂他父他兄和他杀戮太多……

但孙权深夜恍惚之后,竟也有些生疑了。自己父亲孙坚和兄长孙策,以及自己这三十年来,似乎确实杀了太多的人……

肉眼可见,孙权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我¢的,书^城′ \已\发?布.最!薪`漳\結¨

同样憔悴的,还有回任了尚书令的顾雍。顾雍原本尚存的一些黑发,经过这几日之后已经尽数白了。

一方面,他知晓了孙权欲要亲至吴县的缘由后,不由自主的为吴国的前途感到担忧。朱贞、虞钦、朱志密谋造反,虽与自己并无干系,可还是打着自己的名号,而孙权就这般忍下、将自己起复,他怕孙权这般隐忍,来日只会给他一个更大的‘回报’。

而另一方面,顾雍本人也不算什么百分之百老实的人。

陆家派了旁支陆雅投了魏国,顾雍回到族中得知陆家密报心惊之余,有感于吴国糟糕的政治形势、和自己已经下野圈禁的客观现实,派了自家并无多少存在感的旁支顾堂一并投了魏国。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顾雍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孙权起复!他都已经六十余岁了,身体渐衰,他本以为自己没有几年好活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成分,内里总是煎熬着的。

而顾雍心知,朱氏、虞氏被诛杀这一事情,会使得已经临危的朝局再一次动荡起来。

而这也已经不是自己起复所能平息下去的了。

顾雍甚至私下里揣度,孙权本意并没有要杀朱据的意思,只是失手将朱据打

死了之后,为了斩草除根,故而坐实了朱据的罪行,将其阖族诛杀。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抗辩半点了。

而回到丹徒、住进行宫里的孙权,也终于可以放松些许,安排接下来的国事了。不过孙权议事的第一项,却并非军事和政事,而是潘濬的身后之事。

孙权轻声说道:“承明是为朕而死。朕记得清楚,承明赤足提剑,素衣上前,以一人之力欲阻叛军,实乃朕之心腹股肱、社稷之臣。”

“承明的爵位是刘阳侯,朕欲使其哀荣,追封承明为豫章郡公,追赐为司空。诸卿以为如何?”

潘濬原本的爵位是刘阳侯,属于长沙郡的范畴,而豫章郡就在刘阳县的隔壁。以一郡之地追封,又是追封公爵、追赐司空,属实开了吴国的先例。

若是此前的顾雍,说不得还会谏言几句,说恩赏过度了。但今日的顾雍并不愿多事,当即表示赞同。

徐详是当夜的亲历者,孙韶只听孙权之语,二人虽明知不合礼制,却没有半点劝谏之言。

而当孙权谈及战事和军事分派,以及如何安定族诛朱氏、虞氏之后的朝局,顾雍、徐详、孙韶三人也并没有提一丁点不同的意见,只要孙权说什么、问什么,三人尽皆表示同意、拥护、支持、赞许……

孙权本想让三人说点不同意见,但抬头一看,顾雍满脸写着谨小慎微,孙韶则是事不关己,徐详则是心不在焉,孙权长叹了一声,也不再对这三人有什么更多要求。

“咳”。

孙权清了清嗓子,看向三人:“既然魏军欲攻堂邑,堂邑是丹徒江北大吴所驻唯一一座城池,不可失去。”

“朕以为,应当遣兵渡江在涂口与魏军对峙,与留赞协助守城,以保住堂邑这处在江北的重要节点。若丧了堂邑,大吴扬州在江北也就只剩一个濡须了。”

“你们三人意下如何?”

孙韶作沉思状,过了几瞬,拱手复述了一遍:“陛下圣明!堂邑不可失去,确实应当派得力将领在彼处协助留赞防守。”

顾雍也应道:“陛下此言极善,臣赞同。”

“臣也赞同。”徐详道。

孙权又问:“那朕叫谁来守?全子璜如何?有朱义封在濡须,全子璜暂时临江调到涂口应也无虞。”

“卫将军国家名将,臣也以为此事当请卫将军来做。”孙韶继续表示赞同。

顾雍则拱手说道:“如今魏军兵压扬州,陛下将车骑将军从荆州带来,确是精妙之举。有了朱车骑在濡须,芜湖的卫将军也能抽出身来了。论与魏军相持,卫将军经验最丰,堪当此任。”

徐详也道:“臣也赞同。”

孙权只觉一阵无力感袭来。

增兵也好,用全琮也罢,不是什么问题。

可他明确感觉到了这三人的敷衍。但孙权又能做些什么呢?这三人尚且如此,朝中其他臣子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