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派作者 作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军凯旋

进入五月,不知因为什么,整个南归大军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军卒们穿梭在各处来回打探,从那些草原俘虏,草原罪人口中试图得知草原权贵的消息。

一个个名字被登记在册,一些失踪以及藏匿各处的权贵也被找到,

此举让大军中的草原权贵们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不知发生了何事,

草原权贵的恐惧在飞速蔓延,甚至出现了许多草原权贵拒绝统筹的情况,

大军自然没有什么缓和余地,通通砍了。

只因军中的一些军候也心有余悸,找出来的人大多身份尊贵,

放在草原上轻而易举就能拉起一支队伍,若是让其找到空隙逃回草原,后患无穷。

奇怪的是,那些草原权贵们在战场上看到尸山血海都不曾惧怕,

但见到这几颗人头都畏惧异常,争先恐后地交代着同僚的身份信息,不敢有丝毫隐瞒。

在后军营寨,军卒整日穿梭在草原俘虏中,手拿名册不停地记录名字,

一本一本厚厚名册出现,堆积在专门存放书册的马车上。

此时,烈阳高照,持续几日的人员统计已经落下尾声,

两辆足够大的板车载着数百本册子,

由军卒护送去往中军大帐,再由中军的文书归纳,

如此一来,整个大军之中的草原权贵就大差不差地被登记在册。

若是有人再想凭借他们的名头闹事,

不论是找其本人还是亲族都极为简单。

陆云逸与刘黑鹰等一众军卒静静看着板车加速离去,他们也策动战马,跟上大部。

刘黑鹰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云儿哥,我总觉得这有些不对。”

“何出此言。”陆云逸眯着眼睛,看向远方湛蓝的天空,心旷神怡。

“怎么突然开始查那些草原人了,而且那蒋瓛也有些不安分,我们不会被盯上了吧。”

刘黑鹰脸色一变,眼睛眯了起来,阴森森开口:

“不会...不会是蒋瓛策动的吧。”

“不是他。”

“那是谁?”

“是我。”

啊?

刘黑鹰产生了刹那间的呆滞,脸色一僵张大嘴巴,眼中闪过震惊。

“我给大将军上了一份军报文书,大将军借此机会进行探查,消除后患。”

他连忙说道:“那...那不是露馅了吗?”

“怎么会露馅?”陆云逸有些诧异,指了指前方那还未消失的板车:

“那上面写的什么还不是你我说的算?

大将军在消除后患,我们也在消除后患,

雅蓉与鄂尔泰的疏漏已经彻底补上,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这两个人了。”

刘黑鹰心中忽然出现一丝畏惧,连连点头:

“那就好。”

陆云逸嘴角勾起一丝丝微笑,目光深邃,声音空洞:

“大军已经走了月余,马上就要到庆州,到了那时就是我们动手之日,

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引起朝廷警觉,甚至诸位军候都会帮忙调查,

若是不做得干净一些,以我们曾经在北元朝廷的经历,可能会被怀疑。

经过此事,我们就是对那些草原权贵最警惕,也是最狠之人,公侯们又怎么会怀疑我们呢?”

刘黑鹰眉头皱了起来,靠近了一些:

“那人不是锦衣卫吗?大人们都巴不得他死,怎么会帮朝廷查案?”

“唉...”

陆云逸策动战马,让二人的距离靠近了一些,伸出手拍了拍刘黑鹰的肩膀:

“黑鹰啊,人不能总是小头控制大头,你要聪明一些,

那人若是死在毫不相干的地方,军候们说不得会开酒庆祝一二,

可现在是大军中,朝廷怪罪下来,先找高个子,

这些军候哪一个都有能力做此事,

为了洗清嫌疑,自然要找寻凶手,到那时我们就危险了。

现在通过登记造册,将隐患疏漏彻底堵死,没人会怀疑我们。”

刘黑鹰眼中闪过一丝丝迷茫,他听懂了,又有一些听不懂。

“对了,雅蓉怀孕了吗?”陆云逸脸上浮现出怪笑,朝着他挤了挤眼。

“哪...哪有那么快。”刘黑鹰脸色一红,说话磕磕绊绊。

“那可惜了,现在距离捕鱼儿海太远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无法往返,你们这苦命鸳鸯,要等个几月才能见喽。”陆云逸脸上有一些幸灾乐祸。

刘黑鹰眨了眨眼睛,脸色有些泛红,挠了挠头:

“雅蓉年纪大了,还是等把她接来大明再说吧,也有个照应。”

陆云逸眼神一凝,脑袋猛地转了过去,略带怪异地盯着他:

“你不会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干活吧。”

“怎么可能!我都要累死了!”

刘黑鹰在战马上颠了颠,引得马儿不爽地打了个响鼻。

“奥~”陆云逸脸色夸张,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说一点也不累,还要娶三房小妾。”

刘黑鹰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哀嚎,朝着陆云逸的甲胄邦邦两拳,

一时松懈,又被套话。

陆云逸笑了许久,才收起笑容,脸色凝重:

“俞通渊已经回来了,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来找我们的麻烦,这很不合常理,

我怀疑他心中憋着坏,咱们要小心一些。”

刘黑鹰也收起了脸上笑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听郭铨说俞通渊这次很是狼狈,什么也没追到,这火啊,说不得就要撒在我们身上。”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让他找一些麻烦也好,也省的我们遭人忌惮。”

陆云逸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雅蓉的事情要快点办,以免夜长梦多,

等有了孩子,就算是她知道了你我的身份,也不能如何,这张牌很重要。”

刘黑鹰脸色凝重,重重点了点头:

“知道了云儿哥。”

二人在战马上并肩而行,嬉笑打闹,引得不少刚刚进入前军斥候部的军卒面露怪异。

上官不仅长得年轻,好像还有一些童心未泯。

经历两朝四十余岁的张玉已经是一名成熟官员,

他此刻是前军斥候部的副千户,武福六的副手。

他静静看着前方,脸色有些怪异,侧头看了看上官,脸色更加怪异。

前军斥候部与他所待的军伍都不同,

以往那些军伍上官是中年人,军卒都是年轻人。

但在这里,上官一个比一个年轻,军卒一个比一个老,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了,军中甚至还有一些人比他要大,

操持的不是行军打仗的活计,而是观测天象天气绘测地图,

整日风尘仆仆,如同田间老农。

“怎么了张玉,这副样子。”

与他相隔不远的武福六见到他脸色来回变换,笑了笑问道。

张玉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拱手:

“大人...属下,属下只是觉得两位大人有些..随和。”

武福六畅快大笑:

“等你习惯了就好了,陆大人与黑鹰大人从小就长在一起,

两家也是世交,关系自然也是极好的。

对了,军中还有一些都是庆州同乡,都是一起长大的。”

“难怪...”张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一个庆州居然出现了如此多的青年俊杰,

再看看自己,年近五十还岁月蹉跎。

“属下心中有一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玉试探着问道。

“讲啊,这又不是在战场上,如此沉闷作甚。”

张玉点了点头,面露犹豫:

“属下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将属下从中军调来前军。”

“怎么,你不想来前军啊,难不成你想运一辈子粮?”武福六有些诧异。

“不不不!”

张玉连忙摇头,他作为两朝老臣,自然知道军队是一个多复杂的地方。

想要立功,首先就要去前线打仗,

而去前线打仗....一些人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机会。

就如他,自洪武十八年来投,

现已经三年过去,除了运粮就是练兵,莫说是立功,就连敌人都见不到。

如今突然来到了大军中炙手可热的前军斥候部,还升了职,让张玉觉得如做梦一般。

“属下只是觉得突然,

中军的一些指挥佥事想要调来前军,但银子也使了,人也拜了,最后事却没成,

属下只觉得...自己平平无奇,何德何能来这。”

武福六眉头一皱:“还有这事?”

“那是自然。”张玉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属下先前是元朝的枢密知院,名声虽贵,但手里没有一兵一卒,

现在中军的一些参军、指挥佥事同样面对此等窘境,

官职虽高,但没有兵权,

在这大军中没有兵权,做什么事都处处桎梏,

前些日子我亲眼见到一个中军千户指着运粮的指挥使大骂,就因为他们的粮草晚了一刻钟。”

武福六瞪大眼睛,眼中难掩怪异,

他升官太快,以至于还不知道军中一些门道,

张玉来到前军对大军有什么好处他不知道,但对于他来说,这段日子里长了不少见识。

武福六想了想,朝着前方努了努嘴:

“人选名单是小陆大人亲自选定的,

至于为什么把你调过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你在故元为官的经历?”

张玉面露愕然,选...选的?

在军中,升官能得到军卒补充已经是万幸,

如今大军之中不知多少人早早升职,但军卒一直得不到足额补充,一直领着旧部,位高权不重。

这前军斥候部果然不一样,不仅有军卒足额补充,还能亲自选!!

张玉看向前方的陆云逸,若不是他早就知道了小陆大人来自庆州,说不得会以为是京中哪家公侯的嫡子。

张玉压制住心中激动,面露苦笑:

“武大人,您就莫要取笑属下了,

陆大人在北元朝廷中都享有盛名,一些草原权贵嚷嚷着要来这里从军,又怎么会缺我一个知院。”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你吉人自有天相,与我一样,阴差阳错地就跟了大人。

你只要用心做事,日后升官发财的机会不会少。”

张玉心中疑惑无以复加,但既然上官这么说了,他只能嘿嘿一笑:

“还请大人放心,属下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在中军之时,听他们说前军斥候部都听出茧子了,

尤其是得知要扩充三千军卒之后,那是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见武福六眼中闪过疑惑,张玉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他现在找到了一个生存途径,那就是给这些年轻人解惑。

他解释道:

“现在朝廷的封赏还没定下,前军斥候部在北征中立下了大功,朝廷定然会加以封赏,

早一步来,就能早沾一沾光,这是白捡来的功勋。”

说着,张玉脸上出现一丝局促与不好意思,说道:

“属下一些同僚在得知属下要调来此处后,纷纷打趣,说属下运送了几年粮草终于熬到头了,

属下是副千户,若是上报功勋之时陆大人稍微提点,属下就又升职了。

旁人可能要爬一辈子,现在轻轻几笔就能决定,他们眼红得紧。”

武福六忽然有些明悟,怪不得前些日子黑鹰大人说扩军得罪了很多人。

他看向张玉,脸色严肃:

“升职一事还得靠军功,小陆大人不喜欢那些歪门邪道。”

张玉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能不再去运粮练兵,属下已经知足了。”

“想要升官,下一次战事你就要拿出点本事来,要不然军卒们都不服你。”

“属下定然全力以赴,只是不知下次战事要等到何年何月。”

张玉轻叹一声,乱世之中到处都在打仗,有本事自然能迅速升官,

现在大明承平,不知多少鲲鹏隐于林间,没有一飞冲天之机,最后只能落得蹉跎一生。

“放心,很快,快到你难以想象。”武福六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心绪激荡。

....

二十日转瞬即逝,五月底,阳光炽热如炬,

照耀着庆州每一寸土地,清扫着冬日参与的寒冷。

这一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期待与激动,仿佛连风中都夹带着胜利的味道。

午时刚过,庆州以北,

远方地平线上渐渐浮现出一片尘土飞扬的景象,

起初,只是模糊的一片,

但随着距离的拉近,一个小黑点迅速扩大变成了一道蜿蜒在天地间的长龙!

马蹄声、战鼓声,以及将士们看到大明城池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守城军卒以及庆州诸多官员早已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纷纷登上城墙,瞪大眼睛,眺望远方。

当那面熟悉的战旗映入眼帘,上方两个大字冲入眼底!

“明!”

“蓝!”

军卒们的欢呼声瞬间爆发,他们挥舞着手中兵器,相互拥抱,大喊着挥手。

官员们整理衣袖官袍,匆匆迈下城墙,出城迎接。

同时有一队甲士自城门处向庆州内奔走,行走在仅有的两条青石板路上!

“大捷!!”

“大捷!!!”

“北征大捷!北元覆灭!!”

城内百姓听到欢呼,纷纷走出家门,面露诧异,眼睛一点点瞪大。

老人们拄着拐杖,孩子们奔跑在前,男人女人们争先恐后地向着北城门涌去。

他们是期盼孩子归来的父亲,日夜思念父亲的儿女,还有整日担忧的妻子。

他们来到城门处,眺望远方。

当大军的身影终于清晰可见时,他们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整齐的步伐,高昂的士气,

还有那充满锐利杀气的军阵,无不昭示着,此战大捷!

百姓们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让开城门,自发排成两列,用最朴素却最真挚的方式,迎接北征英雄。

他们踮着脚,在那一张张充满干涩的脸庞上飞速划过,找寻着熟悉的面孔。

突然,一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一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军卒,叫喊着那是他的孙子。

孙子自幼立志报国,为父报仇,如今凯旋,

老者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欢呼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让其身旁充满嘈杂。

然而,也有人默默垂泪。

一位年轻妇人,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个熟悉身影。

她眼神看到了属于庆州中卫的旗帜,

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亮,而后快速黯淡,泪水再也无法阻止地流下。

庆州中卫的旗帜被一名陌生军卒所拿,

不仅如此,庆州中卫中已经没有了她眼熟之人,

这意味着什么,对于军属来说心知肚明。

全军覆没,保留番号旗帜。

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泪水无声地滑落,心中的悲痛一点点扩散,身旁之人大多都是庆州中卫的军属,

此时,哭声震天。

李妈妈带着青楼妓馆的女子们站在一侧,踮起脚轻轻望着,面露期盼。

忽然,李妈妈眼前一亮,手拿丝绢的手抬了起来,来回舞动,眼含热泪

“将军。”

李妈妈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她看向那道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将军憔悴了许多,也瘦了。

“少爷,是少爷!!”

一身绿意的秋荷看到了一名清俊的年轻将领,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大喊大叫,扯动着身旁妇人与先生。

听到这声音,柳氏循声望去,脸上的担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慰激动,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站在一侧的陆当家放在腰前的手已经攥得惨白,指甲深深嵌入血肉,

直到看到那立在战马上,英武不凡的年轻身影后,

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松开,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