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派作者 作品

第574章 猜忌如毒瘤,肆意生长

第574章 猜忌如毒瘤,肆意生长

中军都督府衙房之中,

陆云逸正眉头紧皱,看着手中文书,脑海中不停地思考。

经过这几日操劳,

他也发现了一些大宁政务的合理之处。

至少,大宁关外百姓已经有了一些归附之心,种地种得热火朝天。

即便亩产不到一石,他们依旧十分用心。

他手中的文书上,记载着几名吏员在种地方面对乡村百姓的诸多指导。

这个村镇中,大半居住的都是草原人。

“看来.即便是草原人,

也不喜欢那种风雨飘摇的游牧生活,还是喜欢种地呀。”

思索间,房门被轻轻敲响,

冯云方的脑袋探了进来,轻声道:

“大人,刘将军来了。”

“哦”

陆云逸抬起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很快,刘黑鹰的身形出现在衙房之内。

他脸色有几分凝重,来到桌前,俯身轻声道:

“云儿哥,石雅青去找了封贴木,

在里面停留一刻钟后,

乘坐马车从吉安侯府后门离开,往聚宝门方向而去。”

抿了抿嘴,刘黑鹰继续开口:

“从这一系列表现来看,对于商行的这些行动,

幕后主使就是封贴木,与坊毫无关联。

当然,也可能是封贴木顺势而为,拉人下水,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

陆云逸表情平静,只是目光微微深邃了些许,

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陷入了沉思。

刘黑鹰倒是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双手叉腰在屋内来回踱步,

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封贴木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处处跟咱作对

莫非是自恃锦衣卫身份,觉得咱们不敢对他动手,

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

陆云逸静静地坐在那里,面露微笑:

“我倒是觉得,他是凭借着吉安侯府的权势,

笃定了咱们就算有所察觉,也不会与他撕破脸。”

刘黑鹰气鼓鼓地在屋内踱步,不大的眼睛滴溜溜乱转,

脑海中一个个念头浮现,但很快就被他否决。

这时,陆云逸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

“这样吧,截杀石雅青的人不变,

打断他的双腿双脚,把他丢在城中锦衣卫的据点门前。”

刘黑鹰顿住脚步,猛地转过头来,眼中流露出些许诧异:

“云儿哥,这么做可就打草惊蛇了”

“就是要打草惊蛇。

军侯离京后,锦衣卫少了束缚,行事理应放肆许多。

但最近这些日子,不论是咱们还是六部衙门,

都没有察觉到锦衣卫在做什么,这样下去不行,

还是要把局势扰乱一些,

至少给锦衣卫添些堵,让他们浮出水面。

至于毛骧与封贴木怎么想,随他们去吧,只要能在他们心中扎下一根刺就行。”

刘黑鹰有些明白了,

如今局势在他们眼中犹如一盘明镜,

因为他们知道锦衣卫封贴木以及陆仲亨之间的关系。

但在这三个当事人眼中,

至少有一半的关系网是一片灰暗,仅仅凭借信任建立。

如今这般行动,就是为了让陆仲亨以及毛骧疑惑,

为什么石雅山会出现在锦衣卫衙门。

而封贴木,在这件事情中,只是猜疑链中的一环罢了。

刘黑鹰眼中渐渐闪现出迷雾,凑近了一些,表情有些狐疑:

“云儿哥,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复杂了

要不直接把封贴木丢到锦衣卫衙门口”

陆云逸笑了起来,缓缓摇头:

“这未免太直接了,对待这些聪明人,还是故弄玄虚,让他们自己去瞎猜的好。

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尤其是在这等关键节点。

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怎么想与咱们无关。

到时候让毛骧怀疑封贴木的身份暴露、让陆仲亨怀疑为什么人会出现在锦衣卫衙门,

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再差一些也无妨,怀疑的种子总是要种下。

要不然,这锦衣卫还真当咱们好欺负。”

刘黑鹰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我知道了,云儿哥。”

“那咱们是隐秘一些还是大张旗鼓”

“隐蔽一些吧,手法不用那么专业,是谁做的也让他们去猜。

对了,你不要露面,

好好在家中陪着解语,也不要露出什么端倪,事后毛骧定然会过问。”

“是,我明白了,云儿哥,等晚上就开始行动。”

陆云逸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阵锐利:

“嗯。”

夜黑风高,夏日的夜晚依旧闷热,

只有少许微风带来些许凉意。

驿站内,石雅山躺在简陋床榻上,双眸睁开,

呆呆地看着有些残破的屋顶,

视线始终凝结在那角落的蛛网之上。

感受着身下床板的坚硬,他只觉得有种欲哭无泪的委屈。

昨日他还在自己那张价值数千两银子的床榻上歇息,

享受着冰块凉爽,左右两边都搂着美人。

不过一日,就沦为今日这般下场,

薄而臭的被子被他丢在一旁,难闻的味道和闷热让他满头大汗,只觉得身体都黏在了床板上。

石雅山表情狰狞,眼神空洞,

一朝失足,荣华富贵已不在..

此等差别,让他几次预想自杀。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石雅山一定不会去做这等事。

现在想起来,他都会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容。

自古民不与官斗。

那可是朝廷新贵呀,自己怎么敢去招惹他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就在这时,微不可闻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吱呀吱呀”的,节奏规律。

石雅山脑海中的彷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房门位置。

那个声音,若他没有猜错,

是人踩在松软地板上,地板发出的声音.

“谁”

随着声音靠近,从原本的吱呀声变成了嗒嗒声,

脚步每一次落下,石雅山的心就一紧!

浑身愈发燥热,甚至脑袋上都觉得有些发痒。

他眼中充满惊恐,缩在了床榻角落,

看着那张已经闭合的破旧房门。

他甚至能够模糊地看到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轮廓。

就这么站在房门前,透过稀薄的窗纸,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自己。

石雅山不敢呼吸,将半张脸都藏在了被褥之中,

只剩下眼睛,死死地盯着破旧房门。

在这一刻,他一呼一吸间都充满了被褥的酸臭味儿,但他毫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大门忽然抖动了一下,

发出了一声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石雅山瞳孔骤然收缩,嘴唇紧抿,

藏在被褥里的双手已经狠狠地揪住了大腿上的肥肉!

“动了,动了”

他很确定,眼前的大门刚才动了。

下一刻,没有任何征兆,

紧锁的大门像被风吹开一般,缓缓打开

门后的黑暗,毫无阻拦地蜂拥而入,

冰冷的气息让石雅山寒毛倒竖,瞳孔收缩到了极点,大脑也陷入了呆滞。

直到,一双质地古朴的长靴迈入房舍。

翌日清晨,当东方第一抹光亮出现后,如同利剑般狠狠划开了整个天幕。

黑暗迅速消退,光亮重新笼罩了大地。

更夫拖着疲惫的身躯归家,结束了一日劳作。

沉重的应天城门缓缓打开,

早就汇聚在城门处的诸多商贾以及百姓蜂拥入城。

人烟稀少的应天城主干道重新变得拥挤。

聚宝门附近的王记杂货铺也照例开门,

睡眼朦胧的伙计将门板一个个拆除,将大门缓缓拉开。

久违的阳光扑面而来,

照在他的脸上,伙计顺势闭上眼睛,

按照本能迈过门槛,向门外的招牌走去,

这是他每日都要完成的事情,即便闭着眼睛也顺畅无阻。

但今日,迈过门槛后,

脚下的阻碍却让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他吓得猛地睁开眼睛,

回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道略显消瘦的人影以一种古怪复杂的姿势,瘫倒在门前,

双手双脚都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

从衣服上还能看到浓厚的血迹。

“怎么回事儿啊,这点活都干不好,

到时候摔死了,老子还要给你买棺材下葬!”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杂货铺里面传来,掌柜王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门口倒地的人影,眼神微变。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伙计,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救人,去找大夫!”

两人将人影拖到了杂货铺内,

王通对着街坊邻居仔细端详,

发现大多店铺都还没开门,便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将门紧闭,伙计也并没有去找大夫。

吉安侯府后门,阳光挥洒而下,

下人打开房门,准备迎接今日菜品。

但很快,下人就发现了停在后门口的马车,

一人狐疑地看着,眼中露出思索,若是没记错的话

昨日这辆马车刚刚离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封贴木飞速来到了府衙后门,

见到马车的一刹那,

他感觉大脑像是被重物撞击一般陷入了宕机,思绪也在这一刻停止。

沉稳的表情也不复存在,转而变得有些惊恐。

“马车怎么会在这儿”

很快,封贴木手中已经多了两块浸染血迹的布匹,深青色上面有暗金纹路交织。

他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石雅山来到府中的情景。

他当时穿着的就是这种布匹材质的衣物。

可是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困扰了封贴木。

人呢

马车分明已经被送出城去,

怎么又能穿过重重阻碍回到府邸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道身影,

这些人有军中勋贵,有都督府官员,

还有太子府的署官,

但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有能力做到此事。

而在最后,他脑海中出现了陆云逸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眼神中有几分狐疑,是他做的吗

正当封贴木思绪之际,一名侍者悄悄走到封贴木身旁,低声道:

“管事大人,妙音坊传来消息,

您上一次订购的丝绸已经从杭州运来,管事大人可以去拿了。”

封贴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而后佯装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备马吧。”

不多时,妙音坊大门处,

封贴木身穿淡灰色长袍,神情如常地走入其中,

在侍者的引领下见到了妙音坊的掌柜。

她还是如以往那般清丽脱俗,身穿一身鹅黄色长裙,

其上褶皱随风飘动,凭空多了一抹清逸。

但此刻,她的脸色却凝重了许多,冷冷开口:

“这一次办的事情,大人很不开心。”

封贴木脸色微变,微微躬身。

“多谢木掌柜告知,封某必有重谢。”

“好好做事,别牵连了妙音坊,这是我的心血。”

木静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冰冷。

封贴木勉强笑了笑,钻进了密道。

很快他就在地下见到了坐在桌案后的毛骧。

屋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在角落里的木桩上,有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被捆在上面,

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不停地向下滴落血迹。

封贴木见到此人后嘴唇微抿,上前一步,躬身一拜:

“属下拜见大人。”

毛骧的视线从手中文书挪开,看向封贴木,

指了指一旁挂着的人影:

“认识吧。”

封贴木顿了顿,快步走了过去,从下向上看去,

果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石雅山眼眸微抬,见到封贴木后,

他猛然激动起来,身体剧烈颤抖,嘴里含糊不清:

“救救.我.大人,我忠心忠心耿耿啊”

封贴木抿了抿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最后归于平静,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他站在毛骧身前,沉声道:

“回禀大人,此人是石青坊的掌柜石雅山,

前些日子受属下之命,派人前往上元三县操持暗事。”

“呵”

毛骧脸色平静,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为什么这么做。”

“回禀大人,陆云逸从宫中得到了万寿制坊,

让他们这些坊商人惴惴不安,

所以他这才找到属下,希望能了解其中关键,

而作为交换..属下命其派人去到乡下,顺势而为,给陆云逸添一些乱子。”

封贴木如实回答。

毛骧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心绪。

过了不知多久,他轻声开口:

“为什么这么做,商行诸事代表着朝廷脸面,

一旦联通各方,整个京畿之地,

逆党将再无反抗余地,为何要去捣乱”

说到这儿,毛骧将身体坐直,

平静且充满死寂的眼睛直直盯着封贴木:

“本官现在怀疑,你是否还忠于朝廷。”

封贴木只觉得嘴唇干涩,喉咙发痒,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回禀大人,属下是吉安侯府管事,

商行一事本就对侯府不利,

属下尽职尽责,无不忠之心,

如今所作所为,乃时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属下不明白,

石雅山已经被属下送出京城,大人又为何将其抓回来

难道大人不相信属下”

屋内的气氛在这一刻陡然凝固,

封贴木眼睛眯起,其中闪烁着些许寒芒,低着头牙关紧锁。

毛骧则淡然许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

“人不是本官抓的,

今早卯时,石雅山被打断双腿双脚,

出现在聚宝门附近的锦衣卫据点。”

此话一出,封贴木满脸愕然地抬起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不是大人所做”

毛骧淡淡开口:

“商行诸事你并没有禀报本官。

而本官只是从京府有所耳闻,有乱臣贼子作乱,但不知是你。”

封贴木满脸愕然,浓浓的疑惑笼罩了他整个心绪:

“那是谁做的”

“不知。”

封贴木试探着说道:

“大人,会不会是陆云逸做的,

石雅山派去上元三县做此事之人被杀死在家门口。”

毛骧沉默着摆了摆手,过了许久后才说道:

“手法太过粗糙,不像。”

话音落下,毛骧便陷入了沉默,目光始终在他身上扫视。

他此刻正在犹豫,还要不要对眼前之人保留信任。

察觉到他的注视,

封贴木嘴唇微抿,心里咯噔一下,

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顿了顿,他沉声开口:

“大人,此事是属下疏忽,还请大人给属下一个机会,查明此事。”

沉默了许久,毛骧才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记住,你是忠于朝廷之人。”

封贴木汗毛倒竖,额头有一丝冷汗流下,他连忙躬身一拜:

“属下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