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云逸的吩咐下,三人被装上马车,
而后摇摇晃晃地朝着皇城锦衣卫衙门驶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
守卫洪武门的侍卫呆呆的看着他们,
在定制令牌面前,根本不敢阻拦。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前,没有丝毫犹豫。
随着陆云逸一声令下,
三人被扔到了锦衣卫衙门口。
门口站岗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阻拦,只得派人回去通报。
不多时,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马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当看到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到极点的陆云逸后,
马艺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个聪明人,清楚陆云逸前两日的所作所为给朝廷带来了多大震动,而锦衣卫衙门也因这震动而惴惴不安。
但这两日,陆云逸又归于平静,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可现在,人突然出现在锦衣卫衙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他知晓锦衣卫在调查他了
还是前几日的事与锦衣卫有关
越想,马艺脸色越是难看,
当他看清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后,脸色愈发狐疑。
其中一人是他的心腹,百户谢云,
从他担任百户时就一直跟着自己,
最近一直在谋求升官,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马艺心中思绪万千。
终于,他来到陆云逸身前站定,
也直到站在这里,
他才能真切感受到手染鲜血之人的威势,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陆大人,这是何意”马艺声音低沉。
不管怎样,在场聚集的都是衙门里的人,
作为新任佥事,
他不能丢了锦衣卫的面子。
此时,锦衣卫衙门口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六部以及都督府,
几乎每个衙门都派人过来偷偷打探。
随着人越聚越多,
马艺见陆云逸一直不说话,心一沉。
“看来这陆云逸是铁了心要让锦衣卫丢脸了。”
马艺挥了挥手,看向站在身后的诸多吏员:
“快,把人拖进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实际上,马艺几次将目光投向谢云,
但见他始终一声不吭后,就知道自家理亏,
所以想赶紧把人弄回去,免得事情越闹越大。
当吏员跑过来要去抓那三人时,一直没动静的陆云逸终于有了动作。
他一脚踹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哼,那名吏员被踹飞三丈远,重重砸在后方的几名吏员身上。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你!”
马艺眼睛猛地瞪大,瞬间布满血丝:
“陆大人,您这是来砸场子的吗”
“砸场子”
陆云逸眉头微皱,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艺,眼中闪过几分戏谑:
“看来你们锦衣卫成了帮派堂口啊,
怎么马大人也要像那些帮派中人一样,打杀一通”
马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深吸一口气:
“陆大人,您对锦衣卫有什么不满,
可以上疏禀明陛下以及太子殿下,
您带人来这儿所为何事
与公理有何关联
而且,谢云是我锦衣卫百户,
您擅用私刑,莫不是在挑衅锦衣卫”
听到这番话,陆云逸愣了一下,看了看越聚越多的人群,
又看向马艺,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大人啊,你们这些锦衣卫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还行,
但公关这方面,还真是连普通衙门都比不上啊。”
马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陆云逸却猛地提高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马大人,你说得没错,
本官今日来,就是要挑衅锦衣卫!”
哗——
整个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不少衙门派来的吏员眼睛瞪得滚圆,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恨不得再凑近一些,再近一些。
见有人没听清,
陆云逸回身,冯云方递上折迭整齐的铜喇叭。
陆云逸将其展开,对着马艺的脑袋喊道:
“若谢云是你们锦衣卫的百户,
今日本官就是来挑衅你们了,马大人,你待如何”
马艺被喊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他突然发现,陆云逸说得没错,要是换做其他事情,
他相信自己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可现在,面对步步紧逼,面对看热闹的众人,
马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怎么会有人蠢到跑来锦衣卫门口大声挑衅”
“陆云逸是傻子吗不不他不是傻子.”
马艺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转而看向倒在地上的谢云等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此刻也明白了,只有在“占理”到极致的情况下,
眼前之人才不怕把事情闹大,更不怕众人围观。
这时,一名衙门主事连忙跑上前来,低声说道:
“大人,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了,
这样丢的是咱们锦衣卫的脸面,
不如先把陆大人请进去,隔绝内外,
至少能堵住悠悠众口。”
马艺此刻也反应过来,
看向陆云逸,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陆大人,要不先进衙门,
若锦衣卫有什么得罪或者招待不周的地方,本官给您赔礼道歉。”
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陆云逸也有些诧异。
不过今日他可不是来求和的!
他没有理会马艺,而是拿着铜喇叭,
看向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挥了挥手。
一行亲卫将早就准备好的纸张挨个分发下去。
陆云逸大声说道:
“拿到纸张后诸位保持安静即可,
但本官还是要提醒各位,要多多留意自己的女人,
这锦衣卫行事不择手段,说不定哪天就动了什么歪心思!”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微变,
马艺更是脸色大变,猛地看向谢云,瞳孔骤然收缩。
他清楚记得,前两日谢云兴冲冲地跑来跟他说,
想到了一个探查情报的好办法,
要是能成功,肯定能积攒足够的功勋,得以升职。
之前他还暗自高兴,要是谢云能升职,
他就能多一个得力助手,也不用被别人掣肘。
可现在,马艺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到底是什么法子
这时,一名吏员悄悄递过来一页纸张,
马艺转身接过一看,眼睛猛地瞪大,
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一阵眩晕。
文书上记录的事情很简单,不过百余字。
但马艺却对上面的字充满了恐惧!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
周围众人也没了先前看热闹的心思,一个个脸色凝重。
盯着锦衣卫众人,尤其是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谢云。
在场都是能在皇城中办公的京官,
在皇城中他们是孙子,
但出了皇城,到了应天城,那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有外室、小妾的不在少数,
锦衣卫居然敢做这种事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
那.没被抓到的还有多少
况且,眼前这人可是二品大员啊,
如此位高权重之人,他们都敢这么做。
那普通官员呢
四品、五品、六品、七品呢
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一时间,锦衣卫衙门口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场面静悄悄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从外围传来,一行人急匆匆赶来。
众人回头看去,当看到为首之人那阴沉的面孔时,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这位掌控天下锦衣卫情报的指挥使,
此刻脑海中也有些发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踱步走到陆云逸身前,躬身一拜: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拜见陆大人,
敢问陆大人来锦衣卫衙门有何吩咐”
陆云逸背负双手,上下打量着他,脸色平静,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不知为何,在场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以及针锋相对的气势。
“毛大人,御下不严是何罪”
毛骧脸色略显凝重,把身体又弯了一些:
“失职之罪。”
陆云逸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开口:
“毛大人,今日本官是来知会你一声,
日后若是本官属下与锦衣卫起了冲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那是本官御下不严。
毛大人也可以带人去都督府,或者工部衙门兴师问罪。”
毛骧脸色微变,
其中意思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这是要纠缠到底了。
见陆云逸转身要走,毛骧脸色又变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事情要是不当场处理好,日后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敢问陆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非是下官的属下有得罪陆大人的地方。”
以毛骧的经验来看,
这种事情一般解释清楚就行,双方留个体面,暗地里的交锋另说。
但陆云逸却停下脚步,半转过身,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毛大人知道就好。”
陆云逸拂袖而去,
而亲卫冯云方抽出长刀,锐利寒芒一闪而过。
他手中长刀反握,在所有人的惊骇中,
自上而下狠狠插下,猛地刺入盛阳舒心口。
“噗嗤”,
长刀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血还没喷溅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紧接着,众人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什么意思在皇宫里动刀兵还杀人
一行人脸色猛然大变,
毛骧站在旁边,鲜血溅到他的军靴上。
他脸色平静,但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随着围观众人飞奔回各自衙门,毛骧终于有了动作。
他木然地抬起头,长吁一口气,扫视在场众人,
眼中的阴狠让所有人都低下脑袋,不敢直视。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地开口:
“收尸,把人都带进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后,一向敞开的锦衣卫大门轰然关闭。
与此同时,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锦衣卫的所作所为被皇城中的六部衙门、五军都督府,
乃至皇宫中的十二监,都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坐在衙房中,
看着手中的文书,没什么别的情绪,
只觉得荒唐,甚至有些想笑。
锦衣卫怎么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
向来是朝廷老好人的兵部尚书沈溍同样得到了消息,
在看到文书的那一刻,整个人呆滞了许久,最后勃然大怒。
“好胆!好胆!!”
工部尚书秦逵看到文书后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只是穿上官袍,拿着文书直奔皇宫而去。
在此之前,还把一切有关锦衣卫督造文书都停了。
武英殿偏殿,太子朱标同样看到了文书,
他和诸多官员一样,瞬间呆滞,
有些不明白,锦衣卫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值守武英殿的郭英就匆匆走进来:
“太子殿下,耿忠、秦逵来了。”
太子朱标眉心狂跳,呼吸略显急促,
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阴霾.
最后,他长舒一口气,发出一声疲惫的声音:
“把人都叫进来吧,严令皇城内外,不得妄议此事,
算了越压制越会疯传,随他们去吧。”
郭英脸色也有几分凝重:
“是。”
锦衣卫衙门正堂,愤怒的咆哮声自从大门关上后就没停过。
从佥事到办事的吏员,都被毛骧骂了个遍。
“你们就不动动脑子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锦衣卫衙门啊!!”
“别人躲都来不及的地方,
人家能带着人打上门来,会没有底气吗”
“你们呢一群猪脑子,都干了些什么”
“亏你们还是暗探,我呸!
人聚了那么多,你们就任由他到处乱说,
他不要脸,锦衣卫的脸也不要了吗”
“你他妈的,马艺!!!
你是怎么带的人搞的什么荒唐事”
众人噤若寒蝉,就连在门口值守的守卫都低下头,只觉得喉咙干涩。
正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锦衣卫官员聚集在此,一个个垂头丧气,像鹌鹑一样。
谢云与戴晴柔蜷缩在大堂角落,早已吓得魂不守舍。
“说话!!!都哑巴了吗!!!”
毛骧拿着桌案上的一大堆文书,猛地砸到马艺身上。
马艺脸色灰暗,嘴唇嗫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在毛骧的眼神逼迫下,他还是轻声开口:
“大人,事情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消除后续影响,
这个黑锅,咱们锦衣卫不能背。”
毛骧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踱步走到他身前,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啊
人证物证俱在,还被人抓了个现行,这他妈还叫黑锅吗
你当锦衣卫当傻了,
不知道‘证据确凿’四个字怎么写是吗”
“咱们锦衣卫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毛骧声音陡然拔高,双手叉腰在屋里踱步。
他太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正值各方势力厮杀的关键时刻,
硬生生把自己人往外推,
关键还是他妈的锦衣卫自己干的。
作为宫中鹰犬,这事往小了说是渎职,往大了说就是不忠。
毛骧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他此刻无比想念邓铭和蒋瓛,
这两个佥事才是真正能干实事的人啊。
要是有他们在,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跟这一群蠢货共处一室!
“好了,当务之急是平息此事,
这件事处理不好,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尤其是你,马艺!”
毛骧指着马艺,目光锐利:
“不想死就赶紧想办法,
陛下带人去钦天山祭拜历代帝王了。
陛下回来之前,事情要是不能妥善处理,你就等死吧。”
说到这,毛骧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陛下之所以去祭拜古代帝王,就是去耀武扬威的。
因为甘薯的出现,
大明朝日后繁荣可以预见,饿死人这等事将少九成九。
这对于历代帝王来说,是值得吹嘘之事啊。
可如今.锦衣卫传出了这种事,
而且还关乎甘薯的发现者、推行者。
毛骧只觉得头皮发麻,有种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就连马艺抱着他的大腿,跪地求饶,他都没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沉闷整齐的脚步声在锦衣卫衙门外响起,大门被轰然打开。
一名身穿绯袍的大太监脸色凝重,快步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列队整齐的皇庭禁军。
“大人!大人救命啊,下官跟随大人十五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人救命!!”
马艺率先反应过来,在毛骧面前连连磕头。
一旁谢云的直属上司也同样面如死灰,连连磕头,喊着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