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女真营寨中的明人兵法
三人就这么在雪地里爬行，
行进的动作东拐西绕，躲避着营寨外围的一层层暗哨。°比|:?奇-中?文}>网? ￠}ˉ更$]±新±￠最ˉ<￥全>
很快，秦元芳就发现了眼前营寨的不对劲，暗哨未免太多了。
先前的经历告诉他，
千余人的营寨在一个方向大概只有一处暗哨，
并且配有十余名骑卒巡逻，中间有很大的空当可以钻。
若是他们愿意，甚至可以在不惊动暗哨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破寨。
但现在，眼前这一处营寨处处彰显着不同。
仅仅是暗哨，就已经发现了至少三处，
而且巡逻的骑卒也从一大队变成了三队，精锐程度更是大不一样。
至少在秦元芳的视线中，眼前这些巡逻军卒都是全甲，
甚至领头的十夫长穿的还是铁甲。
“嘶好像碰到大家伙了。”
趴在地上的秦元芳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他迅速更改了作战命令：
“绕过暗哨，摸上去看看.”
“是”
身旁两人连忙应答，同时将三人的距离尽可能分散。
这样一来，即使其中一人被发现，
另外两人也能安然无恙，
算得上是一个损失最小化的策略。
于是，三人从不同的方向爬行在雪地中，朝着营寨而去。
秦元芳的速度最快，他的两只耳朵不停地抖动，
收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哪怕是最微小的动静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很快爬到了一棵大树下，将速度放到了最低。
若是没有听错，树上就有两个暗哨，
其中一人呼吸匀称，甚至还时不时地发出呼噜声，应当是在休息。
这一发现让秦元芳大为震惊，
女真人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纪律严明的本事？
两人组成暗哨，一天十二时辰接连监视，这分明是明军配置！
秦元芳想不明白，也没有停下动作，
而是朝着一处密集的灌木丛爬去。
若是忽略地上那厚厚的积雪，灌木丛可能有半人高。
当看到这些灌木丛时，秦元芳心中松了口气，
女真人也就那样.
因为在明军安营扎寨时，四周能掩盖人的杂草以及树木都要被砍掉，
以堵住任何人潜伏进来的可能。
怀揣着复杂情绪与胡思乱想，
秦元芳很快越过了最后一个暗哨，来到了营寨边缘！
他此刻半截身子躲在草丛中，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从腰间拿下一个模样古怪、有拐弯的千里镜，从木桩缝隙中穿了过去。
秦元芳眼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身子都是一抖，吓了一跳，
只因眼前就蹲着一名女真人，
腰间长刀几乎都快碰到了千里镜
“好险.”
秦元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路前来都没有被发现，若是在最稳妥的环节被发现了，那才是真的惨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千里镜抽了回来，
慢慢向前挪动，准备换一个方位，同时心里琢磨，
营寨边缘都有女真人守候，眼前这大营的确不一样。6腰看书网 嶵薪璋截埂新快
很快，秦元芳又将千里镜探了进去。
这次他找了一个好地方，
千里镜穿过去后，恰好是两处营帐的空当，能看到最多的营寨景象。
秦元芳就这么看着，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只因眼前的女真人营寨，不论是从军营布置还是从人员安置，
甚至是巡逻间隙，都让他有一种熟悉之感。
这不是明军吗？
尤其是那在营帐两丈处的篝火，
这个距离他亲自操持过许多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多远！
仔细分辨后，他们的确是女真人，
尤其是那干红的脸庞，以及上面一个个形成沟壑的口子。
“怪.真是怪.”秦元芳心里想着，“偷师了？”
他在仔细观察与记录之后，悄悄地退了出来，
撤退的时候比前进时更加小心。
两个时辰后，秦元芳率领的十人小队匆匆赶回了一处女真人营寨。
这里原本是一千五百人驻扎的地方，
如今被前军斥候部鸠占鹊巢。
他们也发现了，女真人似乎并没有走回头路的打算，也没有向后方派来信使.
这就导致了，他们一路行来，破寨无数，
但离开营寨的女真人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家被端了。
秦元
芳匆匆进入营寨，
一边脱衣服，一边拆卸身上背包，
两名军卒跟在一旁，不停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
等秦元芳走到军中大帐时，
他身上就只剩下了一身黑甲。
不多时，他在中军大帐见到了陆云逸等人，
他们正围在一个硕大的沙盘上。
沙盘不再是以往只有辽东之地，
而是新添加了朵颜三卫以及大宁之地，其上密密麻麻散落着红点。
听见脚步声，陆云逸随意一瞥，
看到匆匆走近的秦元芳，脸上马上绽放出笑容：
“元芳回来了，如何？”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
秦元芳没有客套，迅速将刚刚搜查之事说了出来，同时拿出文书给文书抄录。
等他说完，姚同辰已经拿着六份文书，分发给在场的一众将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寂静，所有人眉头紧皱。
陆云逸随意翻看着营寨布置以及像大明军卒的地方，眼神莫名：
“这是学上兵法了？”
武福六沉声开口：
“大人，眼前这营寨人数众多，
从布置以及军帐间隙来看，至少有三千人，
并且精锐程度比之从哈剌母林一路行来都要精锐。
这一次.咱们要小心谨慎，
不如汇聚军卒，合力破寨。”
陆云逸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到辽东了，也该合兵了。
等其他斥候队伍回返，确认前方挡路的军寨只有这一个，那就合兵。”
这么一说，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张怀安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路行来.作为一部主将，他心中压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他自己都能感受到成长！
陆云逸拿着一个红色棋子，放在了沙盘上，
若有所思地看着，沉声道：
“从现在的战斗布置来看，女真人此战至少出动兵马五万，
可能分为左、中、右三个作战地带。^j+y*b/d+s+j\.!c-o′m-
现在辽东左侧的女真人已经被我等尽数清除，人数约两万人左右。
不过”
陆云逸话锋一转，面露疑惑，
“两万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前线的女真人似乎并未察觉。
这能表示，三地兵马并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协同机制，而是各自为战。
而左侧的女真人大多是海西女真，
本将有理由怀疑，其他两个方位的女真人是建州女真与野人女真。”
武福六听后眉头紧皱，轻声道：
“大人，建州女真一直被辽东与高丽夹在其中，左右为敌，
想要调精兵前来辽东北方，属下觉得有些不可能，
另外，野人女真形成战力的部落很少，大多是乌合之众。
若三个方向是三个势力，
野人女真未必能在其中占据一方。
属下更倾向于.野人女真分布在三方势力之中，
充作辅兵，或者送死的先锋军。”
“嗯这个猜测也有所依据。”
陆云逸转头看向姚同辰，吩咐道：
“传令各部参谋，将地方势力分布以及所收集到的信息结合，推测敌军战斗水准以及成分。”
“是！”姚同辰一边写一边说。
说完之后，陆云逸抬头看向前方将领，沉声下令：
“待所有斥候回归进行消息汇总后，会下达作战命令，
现在各部回归营寨，收整军卒、保养军械。
接下来的战斗要比先前的战斗难上许多，
不可掉以轻心，也不可因为先前战事而自满！”
李广源与张怀安都察觉到了视线在他们二人脸上转动，
知道此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所以他们答“是”时，声音也是最大！
等到屋中几人尽数离开，陆云逸站在沙盘前久久不语，
过了许久，他沉声开口：
“给脱鲁忽察儿下军令，命其从所部出发，向南而行，沿着我等来路跟随，
保持距离十里，不可与我等主动接触，
此事机密行事，任何人不得透露。”
姚同辰抿了抿嘴：
“是！”
一日后的午时，女真人外围营寨同时响起了一阵闷哼，
一棵棵树上掉下了一个个军卒。
原本下方平静无比的雪面突兀有了一些活动，
两人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开始搜查他们的尸体
不多时，在两人的示意下，
后方的一行人从雪地中冒出了头，稳步向东推进。
在不到半个时辰里，十三处早就记
录好的暗哨被拔出，
另有两处新发现的暗哨，并不是在树上，而是在雪地里，
与明军一样，挖一个坑洞，人躲在里面，
同时在坑洞上方放置木板，
大雪下来后，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让跟随而来的大部神情警惕了许多，
从这一路行来的种种遭遇来看，眼前的女真人营寨是真的精锐！
不过，前军斥候部依旧没有改变战法。
在绝对的精锐以及制式装备面前，
这等照猫画虎的肤浅战法不值一提。
很快，一行百余人就摸到了营寨东侧的栅栏旁。
领队的是百户韩俊彦，他是东平侯韩勋的儿子，在京中时加入前军斥候部历练。
他肤色黝黑，面容坚毅，
将近三个月的长途奔波与战场厮杀，
让他已经完全熟悉了战场，
眼中没有忐忑，只有一股从容。
并不是他天赋异禀，而是前军斥候部真的操练严格，
勋贵子弟能够得到优待，但上了战场都要当牲口来用。
韩俊彦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多言，只是挥了挥手：
“安放火药！”
一行百余名军卒齐齐从雪地里抬起头，
将早就准备好的火药包整齐地固定在营寨的围栏之上。
做完这一切，韩俊彦又挥了挥手：
“撤退五十步.”
所有人又向后爬出五十步，
等远离营寨后，整整齐齐地半蹲着身子，快速远离。
韩俊彦从接应的军卒手中拿过大弓以及浸润了火油的箭矢，
半蹲在雪地上，努力平复刚刚奔波的呼吸。
在他身旁有三十名军卒依次排开，身穿雪白色的隐藏服饰，
拿着雪白大弓，半蹲着恢复体力，平复呼吸。
韩俊彦感受着自身状态，轻声道：
“半刻钟后进行火箭齐射，引爆火药！”
“是！”
“通告后续大部骑步，可以拉近距离至四百步！”
“是！”
“通告周边斥候，在一刻钟后可以展开火药引爆，完成破坏以及牵引敌军！”
“是！”
军令依次下达，所有人默默听着，死死盯着高大营寨。
心中的激动早已经被多次破寨的兴奋所抹平，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顺其自然。
女真人营寨内，百夫长辉发布日古德正领着十余名军卒在营寨东侧巡逻。
身上皮甲包裹着棉衣，让他十分暖和，
但他此刻正在翻着手中的羊皮卷，
上面写着巡逻的诸多注意事项，
这也导致了他的手很冷，关节处已经冻得红彤彤的，
他不时将手掌放在嘴前哈气，伴随而来的是浓郁白雾。
“巡视时要时刻注意营寨的外围栅栏，
当营寨大门足够坚固之时，
不如营寨大门坚固的栅栏，就变成了大门。
与其费尽心思攻破大门，
不如在栅栏上开口，从中涌入，击敌不设防之地。”
布日古德看着上面文字，满脑袋疑惑。
虽然他曾经做过与明人的互市，听得懂明人官话，
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栅栏会变成门，这是法术吗？
一边走，布日古德一边将目光投向西侧，
越过一座座间隔有序的营寨，能看到编制整齐的栅栏。
虽然其中有一些缝隙，
但相比于他们以往，此刻已经美了许多。
“栅栏弄得不错。”
他忍不住出声赞叹，身后的一些人也将目光投了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的确好看了许多。”
有人开口称赞，布日古德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巡逻时不能讲话，更不能分心。”
后方众人连忙将脑袋转了回来，看向前方
布日古德看到他们这一动作，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的权势十分满意。
“嗯？这是什么？”
今日没有下雪，还有着一些稀薄阳光，
栅栏的缝隙处均匀地透过光亮，
但在他的视线中，却被一些有均匀间隔的事物阻拦，
他算了算，大概是半个人左右就有阳光被遮挡的情况，
他一直数着，数到十五个就数不下去了，因为他只能数到十五。
“你们继续巡逻，我去看看。”
布日古德丢下一句话，向栅栏处走了过去，很快就来到近前。
他也看到了遮挡阳光的事物，
一个大概有半截手臂长、手掌宽的东西，被油纸包裹。
“这是什么？”
他凑近了
一些，试图将手指透过缝隙穿出去看看，
但还算严密的缝隙阻止了他的行动。
布日古德暗骂一声：“还是以前的营寨好。”
没有办法，他只能走远一些，斜着眼去看，希望能看到此物的全貌。
但当他将视线投出去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又是什么？”
在视线不远处，同样有着排列整齐的一个个“事物”，
不同的是，那些事物的颜色是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
他将眼睛眯起，试图看得清楚一些。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人！
一个又一个的人站在雪地上，
那红色不是什么古怪东西，
而是一根根箭矢上燃烧着的火焰！
“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那五十个红色的光点冲天而起，
在阴云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地朝他射了过来。
他的瞳孔跟随着红点一点点扩散。
最后.“轰”的一声炸响，
布日古德觉得眼前的栅栏又变成了以往的模样，缝隙宽得能伸出手臂，
然后缝隙还在扩大，变得能伸出脑袋。
接着，布日古德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他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居然看清了整个营寨东侧
也看清了营寨周围爆炸的火花，以及空荡荡的“大门”。
见到这一场景，他一下子就懂了，原来栅栏真的能变成门
下一刻，黑暗将布日古德的意识吞没。
“啪”的一声，布日古德的脑袋飞到了营寨西侧，
在地上滚了滚，来到两名值守军卒脚下，
他们瞪大眼睛，擦了擦滴落在他们脸上的血滴.
接下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攻势发生在东侧营寨，那里一片震惊，
而安然无恙的西侧营寨竟然率先喊起了：
“敌袭——”
“敌袭——”
鼓声也开始激烈，一个个值守军卒朝着西侧营寨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