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寨的陆云逸很快见到了脱鲁忽察儿二人。/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
二人已经在营寨中摆上了酒菜,温润的火炉点燃,整个营寨热烘烘的。
“大人,快快请进!”
前来迎接的脱鲁忽察儿脸色涨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陆云逸有些怪异地坐了下来,看向对面的阿扎失里:
“这么隆重?”
“一场大胜啊,若是不庆祝一番,我等心里过意不去。”
阿扎失里笑着说道,脱鲁忽察儿也连连开口,满脸忌惮:
“若不是大人发现了女真人在哈剌母林汇聚,我等就危险了。”
“此事本官也是偶然得知,一些巧合罢了,
不过今日大胜,的确应该庆祝一番!”
陆云逸也不客气,端起桌上金灿灿的酒杯,
“来,为阶段性的胜利暂时干杯!”
二人连忙将杯子举起来,眼中有着一些疑惑.
等二人将酒水一饮而尽后,
陆云逸将酒杯放下,里面的酒水丝毫没少。
“大人,还要继续动兵吗?”
阿扎失里擦了擦胡子上的水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陆云逸点了点头:
“女真人精锐尽失,他们家中防务空虚,
若是不趁他病要他命,岂不是可惜?
这等唾手可得的战事,若是我等不去拿,就是暴殄天物。”
此话一出,军帐内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二人目光灼灼,呼吸略有急促。
脱鲁忽察儿凑近了一些,急忙道:
“大人,要不要再从族内调一些军卒?”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追求更大的胜利,无非是想要多抢一点,
“穷寇莫追,女真人已经被咱们逼到了角落,
将其扫荡一番也就罢了,若是非要赶尽杀绝,很可能费力不讨好啊。
本将的意思是,除却伤兵溃兵,
剩余军卒去女真三地,能打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不贪功不冒进,
一是为了扩大胜利战果,二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女真,
既然他们在东北之地上最弱,就踏踏实实地窝在家里与我们做生意,别动歪心思。”
这么一说,二人都懂了。
阿扎失里面露恍然,想到了脱鲁忽察儿与他说的,
都司通过白松部要完成与女真人的生意,
那么现在就是烈火烹油,继续加大这种生意。
不过以往是女真人主动,
自此之后,可就要变成都司主动了。
“大人,女真人乃蛮夷未开化之辈,与之合流不如一了百了的斩杀,卑职认为应当灭其一族,以儆效尤。”
脱鲁忽察儿杀气腾腾。
陆云逸听后陷沉思,思考了许久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人太多,除非动用超过二十万的大军才有可能做到犁庭扫穴,
否则反抗意志一兴起,咱们就要处处受到明枪暗箭。”
脱鲁忽察儿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
但阿扎失里一下子拦住他,给了他一个安稳的眼神,
而后看向陆云逸,笑道:
“大人英明,我等听令行事,不知此行缴获如何分配?”
“还是那般,上缴三成,你们自己拿七成。+看*书?君` -无?错_内¨容*
不过对外要三缄其口,别说漏了嘴,另外战事也要能瞒就瞒,闷声发大财。”
二人脸上一喜,
虽然不知为何要隐瞒,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在他们看来,三成上缴都司以换来一个安稳环境,还能得到都司支持,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也得益于二人本就是头领,家财万贯,
根本不用为财宝发愁。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事情后,
陆云逸站了起来,笑着对二人说道:
“事情已经交代好了,本将就先走了,等明日本将带兵来与你们会合。”
二人看了看一桌子菜,站起身来又看到了那纹丝不动的酒,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大人,您请”
“嗯”
陆云逸被一路护送着走出军帐,骑上战马扬长而去
马蹄声越来越远,身形也在烛火间愈发飘忽。
不知过了多久,阿扎失里缓缓开口:
“你觉得现在我们的境遇如何?”
脱鲁忽察儿抿了抿嘴,叹息一声,
即便他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是朵颜三卫最好的时代,没有外敌,还有钱赚,
更重要的是.有光明的未来。
“是啊,中原人最擅长的就是过好日子,
偏偏现在的明人既擅长打仗,又擅长过日子,眼前这位陆大人,更是其中佼佼者。
咱们啊.这些年还是别折腾了,我怕你失了人心。”
阿扎失里好言相劝,今日一番争斗,
他已经听过不少族人说,何不干脆利索地成为明人,还有军饷可拿.
这对朵颜三卫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族中的军卒都心向大明,朵颜三卫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脱鲁忽察儿脸色阴霾:
“我现在怕的是,仅仅是过日子,就把咱们过死了。”
“那你想怎么样?放弃好日子不过,准备与都司开战?
先不说族人们会不会同意,你打得过吗?”
阿扎失里声音有些着急,他是真的有些怕脱鲁忽察儿犯蠢,
“今日的战场你看了吗?
一个营寨抵抗的千余人十几息就变成了死尸,
女真人穿的皮甲,咱们也穿的皮甲,
一轮下来,难不成咱们能扛住?”
说完,阿扎失里语气缓和了一些:
“不要着急,养精蓄锐且看后续,
你自己都说了要等明人老皇帝死,到时候再看吧
在这之前,好好哄着都司,从明地多弄一些好东西。
让族人们将抢来的钱快些花掉,
钱不换成好甲好刀,攥在手里没有任何意义。”
脱鲁忽察儿涨红了脸,拳头紧握,
“我知道了.”
灵山坡营寨,陆云逸在深夜子时赶到了这里。
原本他并不打算与天津卫接触,
但局势变化让人猝不及防,
军队送货之事在辽东被发扬光大,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提醒一番。
营寨北门,一名身穿草原人甲胄的军卒上前,手挽大弓,朝着寨门上用力射了一箭。
这一箭让寨墙上的天津卫军卒脸色凝重,
不过当他们看到箭矢狠狠插在大鼓木腿上,
轻轻摇晃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尤其是看到箭矢上摇摇欲坠的信件。¢oe?z\3§小;÷说?网1?′ ?¨更>=:新??最*]全@`
得知城外草原人送来信件,池云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将信匆匆拆开,仅仅是一打眼,他的脸色就猛然变得古怪。
他视线掠过黑暗,看向不远处的女真人营寨,也看到了营寨门口站立的一行人。
他声音急促,带着激动:
“所有人无令不得擅动,等本将回来!”
军卒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也听令行事,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只是有些忌惮地看着对面营寨。
根据他们推测,女真人已经败亡,
现在占据营寨的是草原人.
只是不知,为何草原人暂停了功伐。
一刻钟之后,黄映之躺在一块木板上,被几名军卒抬了过来。
他歪着脑袋看向营寨大门,身体各处钻心的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嘴唇也像是挂上了一层白霜,皮肤干裂到了极点。
“开门开门!”
池云嚷嚷着让军卒们打开营寨大门。
“吱”的一声,营寨大门打开,
池云带着十几名军卒,
在所有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之时,抬着黄映之冲了出去.
不多时,黄映之的视线中闯入了几道身影,
尤其是为首那高大身形,几乎让他呼吸急促,
他激动地剧烈咳嗽起来
“陆大人您怎么会在这?”
还不等停稳,黄映之便虚弱地开口,瞳孔略有收缩。
他想过眼前之人是自己人,也想过可能是大宁的军卒,
但真当见到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陆云逸看着黄映之这副凄惨模样,眉头皱了皱:
“黄老将军,若是没记错的话,
咱们也就两月不见,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惭愧.惭愧啊.”
黄映之紧紧抓着陆云逸的手,激动得手掌都在抖动,
惨白的脸色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血红。
“快入寨外面太冷了。”
陆云逸挥了挥手,寨门打开,一行人抬着黄映之进入营寨。
这一幕,毫无疑问让后方天津卫军卒大为震撼。
这是咋了?
主将怎么去了敌营?
不过众人并没有轻举妄动,从那些草原人战胜女真人后便没有寸进,
他们也猜到了一些,至少不是敌人。
前军营寨中军大帐内,黄映之被安放在靠近火炉的位置, 温润的气流让他僵硬的躯体变得灵活。
陆云逸亲自端着一杯热茶,坐了过来,
“黄老将军,喝点参茶补补气血,这都是女真人才有的好东西。”
黄映之也毫不客气,一口将参茶饮尽。
他上下打量着陆云逸,面露感慨:
“陆大人,能在这辽东见到你,老夫心中有愧啊,
若不是陆大人及时前来驰援,我大明可要遭遇一场大败了。”
说到战事,陆云逸脸色凝重下来:
“黄老将军,天津卫都是北直隶精锐,怎么会沦落到如此模样?”
“别提了”
黄映之摇了摇头,咬牙切齿,
将这些日子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听得陆云逸眉头紧皱,眼中怒火中烧!
当他话音落下,陆云逸一巴掌就将方桌拍得摇晃,咬牙切齿:
“岂有此理,如此吃里爬外,坑害同僚,不杀此贼,本官心里难安!”
说完之后,陆云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张怀安,吩咐道:
“去,将准备留下的粮草都运出去,送到灵山坡,全部!”
“是!”
张怀安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开。
“多谢陆大人!”
黄映之面露动容,长长地松了口气,
有了粮草天津卫是保住了。
陆云逸脸色依旧阴沉,是直言道:
“女真营寨的粮草本就是辽东所属,只不过是被吃里爬外送来了这。”
黄映之脸色一僵,脸色黯淡下来,他早就猜到了。
女真人本就是饭都吃不饱的人,哪有能力在冬日聚兵将近十万,
每日的粮草消耗都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就算是将北方山林里的猎物都打光了都不够。
哪来的粮食,答案不言而喻。
见他沉默不语,陆云逸沉声道:
“黄老将军,这次本官来见您,是为了告知您一件事。”
“陆大人请说。”
“汝南侯梅义是此事的幕后主导,天津卫回返,要小心一些。”
黄映之一下子陷入沉默,犹豫许久之后,他才咬了咬牙:
“既然陆大人相隔千里相救,我就不瞒您了..
汝南侯梅义在开战前夕就已经被下官扣在营寨中,至今已经有将近十日。”
陆云逸有了刹那的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映之,
眼前之人怎么看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居然这么有胆?
“扣下了?”
黄映之点了点头,
“还在营寨中饿着,当时军中粮草被烧,
下官前去讨要,但汝南侯是铁定主意不给粮草,
下官想着,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拉一两个垫背的,或许还有转机,
这才将汝南侯抓了起来。”
说到这,黄映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现在回想起来,下官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胆子。”
“黄老将军的胆子的确是很大。”
陆云逸憋了许久,蹦出来一句话。
他十分感慨,万不得已之下,还是不能逼急了老实人。
陆云逸想了想,问道:
“汝南侯为什么这么做?延安侯是否也参与其中?”
问题一出,黄映之便在心中断定,
眼前陆大人一定是带了什么任务前来。
否则如此忌讳之事,
旁人都是能躲就躲,哪有凑上来的道理。
他也没有隐瞒,将袭爵一事说了出来.
还有这些日子与梅义接触的感受。
最后,他声音沉重,作出肯定:
“陆大人,此等大事仅仅凭借汝南侯做不成,
延安侯必然也参与其中,甚至.还有韩国公以及京中两淮的一些大人物。”
陆云逸脸色古怪,
他也没有想到,朝廷争端的突破口,居然在辽东。
“黄老将军,您打算何时撤回北直隶?汝南侯又如何处置?”
黄映之露出了苦笑,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下官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根本没有做回返的计划。
现在一想起来,便头痛欲裂,
不仅是辽东的事不好交代,
汝南侯是放也放不得,杀也杀不得
下官现在,陷入两难。”
军帐内安静下来,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像是陷入沉思。
黄映之心中叫苦不迭,他没有多大靠山,
梅义抓在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哪边他都惹不起.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回去之后的下场了,
一定会被那些朝堂大人物针对,能不能保住官职还是两说。 而且,就算是他将此事捅破天,
他也没有好下场,最有可能的便是沦为弃子。
正当他思绪之际,陆云逸果断开口:
“双输总好过单赢,梅义不能放不能杀,
那就将他秘密送回京城,交给陛下与太子殿下处置此事,
不论如何,他都做了通敌之事,不能放任不管。
若是黄老将军将他带回去,
短时间不会有什么麻烦,还会因此升官。
但,后续的麻烦必然不少。
勋贵与我等将领不同,他们自成一派,
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为了维护整体勋贵的利益,保不齐就会有谁出手对付您。”
黄映之露出苦笑,他又何尝不知
抓勋贵,打的不是逆党的脸,
打的是整个勋贵的脸,必然会有人出手收拾他。
他甚至已经能看到自己凄惨的下场了。
陆云逸见他神情愈发萎靡,沉声道:
“黄老将军还有一个选择,将梅义交给本官,由本官派人将他还有一众女真将领送回应天。”
黄映之猛地抬起头,心中肯定又加剧了几分,
眼前之人一定是接了密旨,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
“陆大人,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啊,
陆大人有相救之恩,下官不能任由陆大人替下官受这个罪。”
陆云逸抬手制止:
“黄老将军,这件事情您不需要考虑,
既然本官敢接,就一定能扛下此事。
您若是舍得加官晋爵,就将梅义交给本官,
辽东诸事密而不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内外勾结,没有通敌叛国,
有的只是女真三部合流,作战勇猛,如何?
当然,如此做
代价不小,但事情落定后的补偿,应当不会少,
至于如何选择,还看黄老将军您自己。”
黄映之眉头紧锁,先扬后抑和先抑后扬,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但他有些担心,惴惴不安地发问:
“陆大人,下官想要问一问.
您来辽东是不是有什么密令?
若只是都司自发所为,那这个麻烦还是不劳烦陆大人了,
下官一力担之,日后是风是雨,随他去吧。”
陆云逸笑了起来,对于黄映之的坦荡有几分佩服。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了起来:
“黄老将军,将梅义送来吧,后续之事本官担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