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北大营,天津卫一千军卒驻扎在此地休养,
陆云逸也从清平镖局搬到了这里,住在燕山右护卫的营房内。(`[看(_书¤屋§小{说?网%- )′免|)&费`÷阅#?读ˉ}
就在下午,燕王府的两位世子进入军中,开始忙活外出操练的事。
此刻,陆云逸坐在一顶毫不起眼的帐篷里,静静地看着燕王府送来的讯息,
上面记载着疑似唐兴邦的行踪。
然而,随着一本本文书看去,
陆云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没有进行筛选的信息太多,纷乱复杂,看得他眼花缭乱。
这时,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两条狭长的臂膀尤为引人注目。
他是刚刚承袭父职的燕山右护卫副千户谭渊,
也是奉王府之命来配合陆云逸的人。
谭渊刚进来,就快步走到桌案前,神情振奋地说:
“陆大人,您看看这个,有眉目了。”
陆云逸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书,有些惊喜地翻开,
发现唐兴邦竟然在入城当日就从南城门离开,
上面清楚地记录着离城时间。
“走了?”
陆云逸眉头瞬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他的推测中,唐兴邦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在京城,把消息送出去才对,
这么急匆匆地走了,难道他知道货物运送的准确路线?
陆云逸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做出了决断:
“将这个消息送给黄老将军,让他派人去追。”
“是!”
谭渊表情迅速转身快步离去。
军帐内陷入了安静。
陆云逸没有再去看文书,而是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静静思索。
货物比唐兴邦早出发几天,
若是唐兴邦就这么急匆匆地追过去,没有其他人支援,必然无法阻拦货物。
陆云逸眼中阴沉一闪而过。
唐兴邦离开大宁城,虽然是孤身一人,
但来到北平,去往南方必然会得到一些人的支持,
甚至,一些大人物都会不惜代价地阻拦。
正当陆云逸思绪纷飞之时,军帐外又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奇怪的是,脚步声到门口竟然停下,似是在犹豫
“谁?”
直到陆云逸发问,朱高煦才虎头虎脑地探头进来,
神情中带着一些忐忑,手中拿着一封文书。
他踱步走到军帐中,结结巴巴地开口:
“是娘亲送来的信件,让我转交给.给你。”
见到朱高煦这结实的身板,陆云逸的心绪舒缓了许多,
不论如何,从这么多年的尝试来看,历史进程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其中细枝末节。
“拿来。”
陆云逸拿过信件,快速将其拆开,匆匆扫了一眼后,
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一股威势弥漫。
“右布政使曲嘉瑞行踪诡异,家中有不明来人居住,疑似大宁中卫指挥佥事唐兴邦。我得书城 免沸粤黩”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将陆云逸纷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相比于唐兴邦早早离开京城,他更愿意相信眼前这封信。
而且,曲嘉瑞完全有理由帮助唐兴邦。
只是陆云逸眉头微皱,耸了耸鼻子,用力嗅了嗅,
觉得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股粪臭味
他视线转动,最后停留在朱高煦身上,沉声发问:
“吓尿裤子了?”
原本无所事事的朱高煦猛地抬起头,声音猛地拔高:
“怎么可能?”
他接着指的是陆云逸手中的信件:
“是信的味道。”
“王府还操持夜香生意?”
朱高煦皱起眉头,像是有些嫌弃不屑地说道:
“是小舅舅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娘亲给他找了一个稳定来钱的行当。”
陆云逸忽然笑了,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对于这种大人物收集情报的手段愈发佩服。
他将信件放在一旁,看向朱高煦:
“是我误会你了,军帐中住得如何?”
朱高煦手掌纠缠,露出几分难为情,梗着脖子说道:
“床榻有些不舒服。”
“只有这些?”
“别的还好.”
陆云逸有些赞叹地看了他一眼:
“的确是从事军武的好苗子,
当年本将刚刚从军时,在军帐里左右腾挪,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而你出身王府,竟然能适应军帐,已是极好。” 得到夸奖的朱高煦眉头一挑,
心中有些喜不自胜,干硬的脸上露出笑脸。
他现在已经知道眼前之人是谁,
少年人的傲娇让他保持冷漠,但心中还是不免佩服。
“行了,早些回去休息,本将还有事情要操持。”
朱高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转身离开,却在军帐门口处将步伐慢了下来,回过头来试探着发问:
“陆大人,会在城中动兵吗?”
陆云逸一愣,抬头看到了他眼中的渴望,笑着摇摇头:
“二殿下,你要记住,
在任何时候,动兵都是最下乘的一种选择。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能不用刀枪解决的事情,即便有些代价也要去做,
因为不论代价如何,都要比动兵的代价要小。”
朱高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以他目前的年龄还无法理解这种事情,但他却将此事记在心里。
“多谢陆大人,我记住了。”
“去吧,等忙完了这一阵,你有什么疑问可以来问我,本将知无不言。”
朱高煦的眼睛一下子变亮了:
“好,我走了”
他手舞足蹈地离开,整个人洋溢着欢快,
似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是一名十岁的孩子。
军帐外不远处,焦急等候的朱高炽看到他窜了出来,连忙上前,低声发问:
“怎么样怎么样,信送过去了吗?”
“当然,我都出马了还能有失?”
朱高煦将胸膛拍得铛铛响,满脸倨傲。.5-4!看¨书` ·更^新-最^快?
说完,他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
“老大,这等事情你应该自己去干,别什么事情都指望着我。”
朱高炽瞥了他一眼:
“你不乐意?那以后我自己送,
陆大人以后有什么拿手绝活,都交给我!”
说完,朱高炽扭着略显肥胖的身子,步伐飞快地走开,
朱高煦眼睛滴溜溜乱转,连忙追了过去,脸上露出谄媚笑容:
“哎哎哎,您是长兄,这等小事儿应该我来,就不劳烦大哥了。”
在昏暗中前行的朱高炽轻笑一声,挑衅地看了一眼朱高煦,像是在说:
“小样,凭你还想跟我斗?”
夜色愈发深沉,好在今日北平无云,
明亮的玉盘悬挂于天穹,挥洒下银白色光芒,照亮整个大地。
还是如以往那般,整个北平内城一片昏暗,只有零星灯火在闪烁,
而在东西两侧的夜间集市上,
五颜六色的灯笼为这座威严的北平城都增添了一抹旖旎。
东长街,这里是北平城中官员居住的地方,
街道上被铺上了青石板,打扫得一尘不染。
月光挥洒而下,像是铺上了一层细盐。
而在这白皙月光中,隐隐掺杂着一些各府门前的灯笼光芒。
这些灯笼有的暗淡,有的明亮,
这是官场默认的规矩,由官职的高低所排序。
东长街二号曲府,得益于曲嘉瑞是右布政使,
门前灯笼尤为明亮,几乎照亮了门前大半街道,仅仅留着对面树下的一丝黑暗。
微风轻轻吹动,排列整齐的大树纷纷摇晃,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钻了下来,隐隐照亮了树下流动的黑影
当微风越来越大,灯笼也变得微微摇晃,树下的十余道黑影这才显现。
他们身姿矫健,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仅露出一双锐利眸子,视线停留在曲府的朱漆大门上。
灯笼摇摇晃晃,等光芒再次袭来时,
人影却消失不见,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
下一刻,
“嗖”的一声,银芒自左右两边蜂拥而至,刹那间就将灯笼内的烛火熄灭。
“当”的两声轻响,
两柄飞刀狠狠钉在门板上,整个曲府门口瞬间陷入黑暗!
细密的脚步声骤然爆发,
在朦胧的月光下,一道道人影冲向大门。
曲府的门房听到了这等响动,推开了一旁侧门,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当房门推开后,眼前的漆黑让他心中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涌起。
还不等他反应,一道人影就如猎豹一般狠狠扑了过来,
手掌做刀,朝着门房的肩膀狠狠砍去。
一声闷响,门房瞬间翻了白眼,身体一瘫,向后倒去。
人影一把托扶住门房,让他慢慢倒下,
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出声音。
他回头一挥,身后一些人影抽出长刀,如同蝗虫一般涌了进去.
以最快速度解决了两名侍卫后,
他们顺着墙根儿,向后院冲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黑衣人就解决了府中所有侍卫,
牢牢把持住了正房与偏房的大门。
一道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正房门前,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顺着门缝插了进去,一点点挪动门闩。
不到五息,房门就被轻轻吹来的微风打开,发出吱的一声响动。
房中正搂着美妾沉睡的曲嘉瑞猛地睁开眼睛,
这段日子因为有心事压身,他的睡眠一直不好,断断续续,
如今声音一响,他便醒了过来猛地坐起身!
下一刻,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几乎心脏骤停,一道人影出现在屋中!
“啊”
他张大嘴巴,整个身体瞬间紧绷,冷汗一下子就涌出。
“你是谁?”
声音刚刚出现,一把锋锐长刀便脱鞘而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噤声!”
曲嘉瑞一下子屏住呼吸,歪头瞥了一眼长刀,只觉得上面散发着森然寒气。
这个时候,身旁的美妾醒了过来,朦胧地睁开眼睛,含糊地说道:
“老爷,怎么起来了?”
下一刻,她借着窗棂看到了那站立在房中的黑影,瞳孔骤然收缩。
“啊!!”
刺耳的喊声还不等响起,
曲嘉瑞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呼吸粗重:
“闭嘴,不要说话!”
曲嘉瑞看了一眼那道身影,问道: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曲大人只需要老实地等在这里就好。”
这声音沙哑冰冷,说话间还将长刀向前凑了凑,
抵住了曲嘉瑞的脖颈,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屏住!
他没有再说话,黑衣人也没有再开口,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半刻钟的时间过去,
一道黑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靠近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黑衣人轻轻点了点头,便看向曲嘉瑞,发问:
“唐兴邦离开府邸后去了哪里?”
曲嘉瑞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刹那间紧绷!
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但这一细微的变化并不能瞒过眼前的黑衣人,他轻笑一声:
“西厢房第三个房间内有十三张桌子,
里面还有一些未处置的文书,上面是进出城的记录。”
曲嘉瑞额头冷汗直流,心中涌出一股懊悔,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收好这些文书?
然后,眼前之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陡然大变。
“唐兴邦离开后准备去调哪里的兵马谋反?”
“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曲大人看来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兴邦现在做的事是谋反,不论他是否成功,曲大人您都脱不了干系。
现在将事情说出来,就当我等今晚没来过。”
“唐兴邦是谁?他谋反与我有何关系?”
曲嘉瑞满头大汗,心中涌出一股庆幸,
幸好下午唐兴邦就走了,要不然要被抓个现行。
“曲大人,若是您不老实交代,明日都司就会上门抄家。
您儿子在大宁所做之事,说轻了是顶撞上官,说重了是谋逆。
到底是什么罪过,就看曲大人的选择了。”
曲嘉瑞瞳孔剧烈摇晃,整个人抖若筛糠,
但他心中却有一块大石重重落下,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
一直悬在头顶的长刀终于要落下了
沉默许久,曲嘉瑞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沉声道:
“我说了,清风会从轻处置?”
“事情结束就放人,
至于曲大人.
这个布政使的官职是不能再做了,回家颐养天年吧,也算落个体面。”
“我怎么能相信你?”曲嘉瑞发问。
“信不信由你,大不了明日将曲大人抓起来严刑拷打。”
“我是朝廷从二品大员!”
“都要谋反了,还讲规矩?这是荒谬。”
曲嘉瑞刚刚打起的精神瞬间萎靡,眼帘低垂,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沉默了许久,他轻声道:
“他追随落花商行而去,至于要调的兵,应该是河南境内的兵。”
“哪一部?”
“不知,但他曾说过,是运河流经的城池,
他还说只要能快马加鞭地赶到,就能截住水陆两路!”
洛阳、郑州、开封几座城池瞬间在黑衣人脑海中迸发,
一个个卫所以及军部的名字也同样涌现。
奈何,河南行省因为有黄河存在,
卫所几乎是大明内地之最,十多个卫所,还有藩王护卫,更有屯田卫.
黑衣人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合适的卫所,
黑衣人将手中长刀收回,沉声道:
“曲大人,今日我等没有来过,明日一切依旧。
若是有人联系你行谋反之事,可以写信送到安民巷六号大门旁的地砖下。
同时,曲大人的行踪我等会监视、跟踪,
若是你有什么阳奉阴违之事,就不要怪朝廷不客气了。”
说完,不等曲嘉瑞回话,
黑衣人就将长刀抽走,整个人迅速倒退,离开房舍,还十分贴心地关上房门。
“砰”的一声,可谓是将二人彻底唤醒。
美妾颤颤巍巍地看着曲嘉瑞,声音颤抖:
“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
曲嘉瑞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白色衬衣贴在身上,
但他的神情却轻松了些许。
他一把揽过美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呢喃:
“这官场不待也罢,
我等回到老家,过那富家翁日子,也不用再勾心斗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