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京城风波 敌在本部
夏夜如墨,沉沉地压在应天城外原野上。~看!书~屋/ _免+费/阅¨读′
天幕低垂,星辰隐匿于厚重云层之后,
唯余几缕稀疏月光,勉强穿透云隙,
洒在蜿蜒伸展的官道上,给这寂静夜晚添上一抹朦胧银辉。
城南驿站,平日里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此刻却仿佛被夜色吞噬,静谧得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
木质建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发出细微的吱嘎声,远处稻田里亦有青蛙鸣叫。
在这等平静表象之下,陆云逸所属一众军卒分散隐藏,
有的藏在麦地里,有的躲在大坑中,
还有一些伪装成往来旅客,在驿站中歇脚。
还有一少部分军卒没有隐瞒,
就如寻常赶路军伍一般,驻扎在驿站中。
房檐下,陆云逸依旧坐在长椅上,
背靠墙壁,手中挥动蒲扇,看着不远处的一片黑暗。
身旁,徐增寿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
自从来到这里后,他像是变回了原本模样,
整个人轻松无比,肩上的重担似是一下子消失。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
有身旁大人在,他不需要动脑筋,
只需要听令行事,战事就一定能赢。
“啊”
徐增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中视线都有些模糊,声音含糊不清:
“大人,人什么时候来啊,我都困了。”
陆云逸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警惕点,小心阴沟里翻船。”
“怎么可能。”
徐增寿将身子向后挪了挪,整个人瘫倒在长椅上,
“大人,京中大局已定,家中人告诉我.以后只需要提防暗箭即可。”
“家中人?魏国公府上的人?”陆云逸问道。
“我爹的旧部,从军伍退出后就一直待在家中,平日里教授课业。”
徐增寿回答。
陆云逸眉头微皱,提醒道:
“行军打仗要与时俱进,对于局势的判断也应该如此,
你应该找一些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或者将领,
传授你们最新的战阵知识,再结合以往战阵,
二者一结合这才是正道。”
徐增寿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微微坐直身子,神情有些郑重:
“大人,家中人说得不对?”
陆云逸果断开口:
“不对,我说过无数次了,打仗就是爬山,
快要登顶也就是快要胜利之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现在局势一片大好,大人物该抓的抓,偏偏这个时候不能放松警惕,
拼死一搏可能就在此时,警惕一些没错。”
徐增寿坐直身子,想到了以往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神情变得郑重:
“大人,属下记住了,
此事过去之后,属下回请一些前线退下来的老卒回到家中,
传授课业,分析局势。”
“嗯军伍战阵是一个不进则退的活计,
一些事情若是不提前研习做好准备,
等上了战场要吃一个大亏才能幡然醒悟。
而若是一直走在前沿,不停进步,到战场上一见真章,
可能会取得比想象中还要轻松的胜利,因为你走得比敌军要快更远。如文网 埂歆最哙”
陆云逸毫不吝啬口舌,谆谆教诲。
徐增寿就是大人口中说的乖宝宝,
听课认真,做事靠谱,
他将这些话记了下来,决定回京后好好钻研一二,
“大人,属下知道了。”
“嗯”
陆云逸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看向远处,
“京中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徐增寿想了想,回答:
“前两个月工部秦尚书与计大人打得不可开交,
听大哥说,他们都在争夺明年修筑堤坝、水库的掌控。”
陆云逸眉头一挑,想到了出现在河南的李至刚,说道:
“秦尚书赢了?”
徐增寿点了点头: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赵勉支持了秦尚书,调拨了不少银子,
二者应当是早就说好了,明年开始治水。”
“赵勉?杨靖呢?”
陆云逸眉头微皱,发问。
“杨靖与赵勉对调,杨靖去做了刑部尚书,在皇城几次见到他都显得闷闷不乐。”徐增寿回答。
“刑部?”
陆云逸忽然笑了起来,
从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变成掌管刑狱的刑部尚书,
官
职虽然没变,但手中权力以及朝中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不过,陆云逸脸色很快凝重,发问:
“赵勉去户部是因为我那师公还是因为杨靖干得不好?”
徐增寿皱着眉头,仔细在心中思索,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人,应当是二者都有。
年初的时候坦坦翁得罪了不少人,
吏部詹尚书几次弹劾他,让他从翰林学士降成了国子监助教,
就在前两个月,陛下恢复了他翰林学士的官职,
并且几次在朝会上夸赞其学识,
属下觉得,陛下应当是拉拢了一些读书人,而赵勉能成为户部尚书,也有这方面原因。”
陆云逸表情凝重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杨靖呢?他有什么出格地方?”
“年初辽东扣边,陛下几次三番要调更多军卒前去,
但杨靖以钱粮不足,几次三番拒绝,
无奈之下只能调天津三卫前去,后来陛下就将他调去了刑部。”
陆云逸一愣,天津三卫去辽东居然还有杨靖的功劳?
“杨靖是洪武十八年进士,乃是陛下一手提拔,他怎么会驳斥陛下?”
徐增寿脸色古怪,挠了挠头:
“大人,属下觉得是朝廷没钱了,
四月份的时候朝廷新修城墙就吵了许久,
最后还是拿了应天商行的商税才完成修建.”
“没钱了?”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因为这次动手的太过仓促,
几乎汝南侯一到京城,宫中便马上动手,怎么看都像是匆匆上马。
陆云逸继续想着,思绪愈发延伸,发问:
“朝廷对于东南海禁有什么动作吗?”
“海禁?”
徐增寿开动脑筋,仔细想着,不多时他眼睛一亮:
“五月份的时候詹徽曾在朝会上说过,
东南海禁屡禁不止,
应当严禁沿海居民与外番私通贸易,违者严惩,
不过当时朝廷百官几乎群起而攻之,
甚至就连詹事院的几位大人都出言驳斥,最后不了了之。?搜`搜#^小?&说°o网¥ ;已+¨?发/布1¢最,?u新*?£章(?节*”
听到这个消息,陆云逸肯定说道:
“有这个消息在,看来朝廷是真缺钱了。
等事情结束后,必然还有人重提此事,
到了那时,借助大胜之威,此事应当能推行下去,
若是你不满现在官职,也可以掺和一脚,
不过这么做会得罪许多人,你自己考虑。”
徐增寿脑袋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大人,属下整日在军寨里操练都要累死了,哪还敢参与这等大事,
若是一下子升官了,那更要累死。”
“随你.”
陆云逸笑了笑,手中蒲扇不停,清凉的冷风让他心神惬意,
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惬意一直持续到午夜子时。
到了这个时候,官道上彻底人迹罕至,
该停歇的商队要么等在了城门口,
要么在驿站中歇息,赶路之人少之又少。
外出探查的冯云方匆匆赶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大人,刚刚接到消息,
江夏侯所率领的中都大军已经过了句容县,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此地。”
陆云逸慵懒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见,猛地站了起来,
“传令全军,各部分散隐蔽,驿站所部与本将前去迎接。”
“是!”
冯云方匆匆跑开。
一旁的徐增寿面色凝重,沉声道:
“大人,我部该做什么?”
陆云逸下令:“向南而行,在官道两侧麦地隐藏,
其间仔细探查四周,若有来敌毫不客气!”
徐增寿嘴唇紧抿,身体立得笔直:
“是,大人,能否动用火器?”
“准备着,战场厮杀,为求胜利不择手段,该用就用,不必顾虑。”
“是!”
徐增寿面容冷冽,决定把带来的两门大炮架上,以防万一。
江宁县荷香村,陆云逸带人赶到这里时,
一眼就看到了道路尽头缓慢前行的一队人马,
从火把的摇晃频率以及整齐来看,这五千人绝对是军中精锐,
见到如此多的人,陆云逸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绪彻底放松下来,
五千人就算是放在这里,
任由两三万人这么冲阵,也要打上一晚,
更何况是距离京城如此近的地方,
想要凑够千人都难,更何况是上万人。
陆云逸等人等在路边,直到大队
来到近前,
他才驾马迎了上去,隔着很远便翻身下马,拱手抱拳:
“末将北平行都指挥同知陆云逸拜见江夏侯。”
战阵最前方分出一条道路,
一名看模样有六十多岁的老者,身披甲胄骑着战马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神情有些疲惫,但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
他打量着眼前的两名年轻人,略有愣神之后,十分满意地连连点头:
“年轻,真是年轻,
都督府的军报说你年轻有为,本侯原本还嗤之以鼻,
但今日见到真人,还真是小娃娃。”
陆云逸沉声开口:
“江夏侯,如今京城局势复杂,
内外皆有逆贼隐匿民间,
我等奉命在此地迎接,护送江夏侯入城。”
“嗯,上马吧,继续前行,
有什么话进了城再说,在这外面不方便。”
周德兴挥了挥手,
看向中军位置被亲信军卒团团包围的一辆黝黑马车,眼中闪过一丝轻松。
一路行来,他是眼睛都不敢闭,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毕竟马车中人是纵横天下四十载的韩国公,
哪里都有旧部,哪里都有亲信。
现在,他可算是松了口气。
陆云逸翻身上马,指挥着千余名军卒在前方带路,
浩浩荡荡的火把长龙继续加长。
夜深人静,整个队伍只有马蹄落下以及甲胄碰撞的声音在轻轻回荡。
隔着很远,能看到屹立在视线尽头的黝黑城池,
不知为何,随着离京城越近,气氛却愈发凝重,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走了将近两刻钟,京城的灯火若隐若现,
横亘在田野上的银白色丝带也越来越多。
见到这一幕,不少人悄悄松了口气,再走将近两刻钟就能到城下了。
就在所有人的心绪渐渐放松下来时,
护送最中央马车的中军内,突兀升起了一阵骚乱,
原本整齐有序的阵型混乱了少许,
不少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几乎要停止跳动。
当一位位将领靠近查看,
发现只是两匹战马崴脚之后,这才放松下来.
但没走多远,前军与后军竟然都开始出现了骚乱,
无一例外都是战马崴脚,
走得踉踉跄跄,甚至还发出一些嘶鸣。
江夏侯周德兴脸色凝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黑暗,
噌的一声就将长刀拔了出来,冷声吩咐:
“全军警惕!”
“是!”
传令兵快速传达军令,原本安稳的军队一下子变得肃杀,
一把把长刀抽出,警惕地看着四周。
周德兴看向那被带过来的十几匹战马,脸色凝重,
巧合出现得太多那就不是巧合,
更何况是战马崴脚之事,这又不是在冲阵。
几名亲兵上前仔细检查,
最后,一名三十余岁的亲兵发现了端倪,
从马蹄上狠狠拔下了一物,
“刺啦”一声,战马吃痛地鸣叫起来,马蹄不停抖动,眼见就要止不住。
他快步上前,来到周德兴身旁,将拔出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大人,是铁钉,而且十分尖锐。”
“铁钉?”
周德兴将手中之物凑近火把,
又眯起眼睛将身体远离,这才看清手中之物,
是一根足足有三寸长的扁平铁钉,表面光滑,顶端被打磨得尖锐无比,
“这钉子怎么长得这么怪。”
这时,一名亲兵若有所思地开口:
“侯爷,一些车马行会在距离城池很近的地方搞一些破坏,
其中就有用铁钉破坏马车轮子之事,
为的是让其去城中车行修车,这会不会是如此?”
周德兴眉头微皱,觉得有这个可能,
尤其是现在天黑,正是好时候,
晚上放钉子,白日马车经过就去车行
陆云逸驾马行了过来,看向亲兵刚拔出来的钉子,
“我看看。”
亲卫看了周德兴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上前将钉子递了出来。
陆云逸拿过钉子仔细打量,眉头微皱,沉声道:
“这是造船用的锹钉。”
江夏侯看了过来,面露疑惑:
“造船?”
陆云逸点了点头,拿着钉子凑近火把,沉声道:
“这种钉子头部较宽,
呈扁平状,钉身逐渐变细,尖端部分尤为尖锐。
这种钉子一般用于船板拼接和固定,
能防止船板在航行过程中因
受力而移位。
这种钉子,整个应天也只有西北方位的龙江宝船厂以及附近工坊所有,
而在这里,应天东南方位,断然不会出现这颗钉子。
更不会用这种钉子来破坏马车,
因为锹钉制作工艺复杂,最后的防锈工艺至少需要三道工序,
这也导致了其价格昂贵,一根至少十文。”
说完,陆云逸拿着钉子,锐利地扫视四周黑暗,声音阴森:
“哪个车行如此财大气粗,几钱银子说丢就丢。”
话音落下,江夏侯周德兴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传令全军,警戒迎敌!”
“向千秋,你部各分五百人入两侧官道,点燃火把,照亮道路!”
“是!”
“卞初珍,带领三百骑兵向前而行,告知应天守军,我等到了。”
“是!”
“洪宇,警惕后军,防止敌军袭击!”
“是!”
一道道军令下达,原本安静的官道上一下子变得声音密集,有些嘈杂。
陆云逸皱着眉头,拿着手中锹钉,心中疑惑万分。
放钉子的目的是什么?
在他看来这是打草惊蛇,会让运送军卒心生防备。
“嘶”
陆云逸拿着钉子,看向前军后军四散而开的阵形,
心中突兀生出了一个荒谬想法,
就是要打草惊蛇!然后分散兵力!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让陆云逸皱起眉头,
即便分散了,中军还有将近两千人,叛军要多少人来袭?
陆云逸揉捏着太阳穴,几日没睡让他昏昏沉沉,大脑转得越来越慢,
当他扫到中军将漆黑马车包裹严严实实的阵型后,瞳孔骤然收缩,
又一个想法出现,
他悄无声息地将身子歪了歪,对着赶来的徐增寿轻声道:
“你去问问江夏侯,护卫马车的中军可不可靠,最好换成你的人。”
徐增寿猛地直起腰,眼睛瞪大,闪过不可思议,
“别激动,别去看,快去问.”
“是”
徐增寿点了点头,扯动马缰向江夏侯走去。
当他走近,还不等开口,
就看到江夏侯脸色猛然大变,
徐增寿顺着目光看去,
只见那被重重包围的马车,竟被掀开了帘幕,
一道苍老身影出现!
他一出现,似是启动了什么开关,
原本静谧无声的中军顷刻之间变得狂暴,平静的脸庞狰狞,
他们没有言语,而是飞快地四散而开,
对着前军与后军的军卒就挥动长刀
周德兴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还是陆云逸反应最快,他猛地抽出长刀,发出一声大喊:
“敌在本部,发响箭,迎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