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百合 作品

第两百七十章 对症下药

这事当然还是周知尧知道的最清楚。

“有,蒋文鑫,根据朝中吏部当时暂录工程职目录上记载,蒋家是北部冰原上的猎户,擅制皮革,祭天台内部的所有皮革包括铺地的皮毯都出自蒋家之手。虽然是人手织造,但人家的东西做工就是比盛京内的随便哪家织坊做出来的东西都好上数万倍。”

尤乾陵抬手道:“好是其次,天机阁之所以用他做出的东西,是因为他造的东西适合天机阁内所用的机关。”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知尧莫名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回过味来,道:“这儿没有和您一起入天机阁内之人,怕是听不明白您说的话对吧。”

尤乾陵道:“天下姓蒋这么多,本王能想到这个,自然是因为本王亲身经历过天机阁内的机关是何模样。”

云远舟当即道:“若是可以卑职倒想亲身去试试。”

周知尧转了话题,道:“可是那蒋原同您说了什么?”

尤乾陵应了他之问话,说:“他是为了蒋家多年之前落了一样家传之宝才留在此处,那宝是一块熊皮。也就是说,这古宅内,应当也用到了蒋家的工艺。”

闫欣皱眉,当时蒋原提到他家家传宝之时,她立刻也想到了什么样的皮革能用在机关上。但早前在盛京的时候,她以为是玉姐做出来的东西用在了天机阁内,却也没想过还有别的。

机关工艺细致又繁杂,一件完美的造物,内里的零部件未必就是完美的。它们都需要各种各样的材料相辅相成,共同合作来达到整体最完美的状态。

周知尧闻言道:“如此说来,这古宅内当真是藏了不少宝物呢。”

尤乾陵抿着嘴,低声蛮不讲理道:“然而,有些人啊,霸着这些东西一丝一毫都不想拿出来呢。天下宝物,莫非王室。周大人,您品品占着这些东西,在古宅里弄出那些危险玩意儿,是想做什么?”

这话从别人的口中出来,能说一句用心险恶,可从锦衣卫口中说出来,就是被说那一方大逆不道了。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云远舟当下站直了身,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神色。

周知尧胆大,能依旧顺杆爬,道:“郡爷说的是,私藏至宝,其心可诛!您说的是何人?下官立刻就去将人捉拿归案。”

尤乾陵就喜欢周知尧顺人心意的上道姿态,他朝周知尧招了招手。

周知尧略微顿了下,随后才犹犹豫豫地凑了上去。

就听尤乾陵在他耳边咬了几个字,随即将人推了一把,冷声说:“路,本王给你指明了。你的人,自然由你自己去办。”

周知尧瞪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人家瞒了你多少事,本王不会过问,想怎么处理,周大人自己看着办就好。”尤乾陵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不过,周大人若是觉得扛不住,找锦衣卫帮个忙,本王也不会见死不救。”

周知尧愣了好一会,随即带着一脸诚惶诚恐的神色一步步往门外退。

退到门槛那一个没留神砰的一声撞了上去,才猛地回头,行了大礼之后匆匆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了云远舟和尤乾陵。

云远舟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去追周知尧看他到底被尤乾陵抓了什么把柄趁火打劫一番,还是留在这里看看尤乾陵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尤乾陵一声不吭地坐在桌边,将周知尧特地让人给他备的莲子羹吃完了,往前一推,说:“还不错,再去拿些过来吧。”

门外的东宫守卫应声进来,将桌上的碗收走了。

外面一瞬间安静得异常,尤乾陵擦完了手,往自己对面指了下。

“坐。”

云远舟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思索着这是轮到自己了?

尤乾陵沉思了片刻,说:“一路上都有周知尧的眼线,不好说话。趁现在本王跟云统领知会一声——别跟周知尧对上。”

云远舟一瞬间想起了云长青在祭天台外同自己说的那番话。

“我云家家主同您知会过了?”

尤乾陵道:“那日本王之所以会过去,就是云祭师长差人来请。”

他就起了个头,看了一眼云远舟算是默认了。

云远舟汗颜道:“那日确实是郡王爷到来替我等解围了,只是也给郡王爷添了大麻烦。但陛下此次让卑职过来却不是为了郡王爷。”

尤乾陵道:“没明说而已。本王就在边上,云统领也不可能假装看不到。”

他说话的声调比平时要低缓些,听着有些许无奈。

“圣上的目的不在本王,本王也知晓。周知尧三年前就在这儿布置了自己的势力,这些年礼部祭天台的形势越走越奇怪,陛下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云远舟性子直,却不是没脑子。

尤乾陵这话分明就是对他盯着昨夜自己的去向指桑骂槐。

“昨夜的事确实是卑职僭越,郡王爷海涵。”他眼神左右游移了一下,随即又拱手朝尤乾陵解释道,“但您去的宅内,卑职若分毫不关心,也太不像话了。”

尤乾陵笑了起来,姿态轻松地指着他,说:“让本王猜猜,云统领办事一向专注。祭礼是大事,进盘龙镇开始曲老的送灵仪式就是您一手操办。按理说,本王在不在,应当不是您关注的地方。是什么提醒了云统领,可还记得?”

云远舟被尤乾陵意有所指的话说的下意识低头回忆,他喃喃道:“昨夜祭礼之时您还在场……”

有东宫守卫在,云远舟不太担心尤乾陵的安危,他担心的是曲老送灵时会有天机阁那些东西出没。

登天峰总归是偃术根源之地,这里冒出点相关的东西,怎么都不奇怪。

好在尤乾陵早前在盛京同圣上阐述的策略奏效,在周知尧主持之下,送灵祭礼按部就班,分毫不差地行进着。

变故就出在祭礼结束的同时。

观礼人群中,有人忽然大声嚷嚷要找盘龙镇的父母官徐大人,说是自家的小子带着俩随从午后离家,到现在还未归。云统领本着习惯觉得这是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事,当下命令自己随身带来的禁军将人抓了。

带到一边询问,才知道这离家出走并不寻常。

据当事人家属所言,他们家少爷昨日午后来镇上,当时和外来的答题者起了冲突,双方甚至动了手。

和答题者一块的就是曲家的蒋原。镇上的人并不知道蒋原的身份,只知道这人人高马大,却是个无所事事的遛街子。

一年到头无所事事,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钱财吃喝玩乐,却一直都没表现出任何出手拮据的时候。

明眼人都知道他背后有人,却不知道背后是谁,于是什么话都有,也没人敢得罪他。

那日却反常和这家的小少爷杠上了。

蒋原带来的人甚至扬言要他们少爷的命。

事关人命可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了。

云远舟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染这些跟他们毫无瓜葛的鸡毛蒜皮,正准备将人送去官衙那边时,有人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蒋原不是在曲家吗?前几天我还看到了。人带着那个答题者上了登天峰。”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云远舟决定将当事人留住,自己亲自带着人上去找这个蒋原。

尤乾陵想起来了,说:“哦,所以,昨夜云统领就是去找这个蒋原的时候恰好发现了本王不在。”

云统领面对尤乾陵这种说话的口气,下意识斟酌了起来,但他认知有限,半晌忐忑地问道:“您……觉得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尤乾陵道:“你若是知道昨晚上蒋原告诉家主了一点事,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云统领当真是对尤乾陵这类说话总喜欢留三分让人猜七分的人摸不着头脑,他思索了半天,却也不想被牵着鼻子走,便思索道:“卑职是觉得这其中太过凑巧。俗话说,太过巧合的事多半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昨夜太过匆忙,不过今日卑职也去查过了。”

“这家人确实是盘龙镇的本地人。三代都靠盘龙镇的山水过活,倒是这几年因为盘龙碑家中做起了生意,日子好了不少。”

尤乾陵点头,心说查得好,看着这家人可以用,不用担心被人怀疑。

“本地人无缘无故和自己的衣食父母起冲突,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劲吧。”

云统领点头道:“卑职认为他家少爷失踪确有真事。但对他家少爷下手之人并非白日起过冲突的答题者。”

尤乾陵问:“知道是谁吗?”

云统领当即下了结论。

“他们找谁,谁就是。”

尤乾陵笑了起来,低声喃喃说:“和蒋原转告家主的事不谋而合。”

云统领很意外,说:“那蒋原……哦,对。您说过他是曲家的护碑人。他会盯着答题者,帮人家解决一些纠缠也是分内事。”

尤乾陵眼皮跳了下,对这个分内事好似很不满意,说:“答题者又不是没手没脚,她自己就能解决,要蒋原多此一举,徒增麻烦。”

云统领竟然给听进去了,顺着尤乾陵的话意点头说:“您说的有理。但是卑职觉得……”

尤乾陵抬手打断他,道:“蒋原再怎么可疑,他上头也还有曲家镇着。镇不住的人是这地方和曲家不对付的官衙。当事人家属在当事人失踪了一天一夜之后,便上门直言要找县令。照统领所述,对方态度强硬。正确的找官府的态度不会如此。”

云远舟一顿。

“郡爷的意思是,徐昶和那失踪的两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