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改革遇到阻力了?”
梁友率先开口。
陈默的坐姿端正如教科书,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这个细节与视频中他和商人握手时的随意姿态判若两人。
“主要是基层的适应问题。”
陈默的声音平稳如常,
“不过我们已经安排了专项培训,下周省里的专家团会来...”
“专家团?”
梁友突然打断。
“是省人民医院退休的那批?”
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茶香,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梁友的眼睛。
“小陈,”
梁友突然换了称呼,身体前倾露出关切的神情,
“作为老同志,我必须提醒你 —— 改革要抓大放小,但底线问题,决不能含糊。”
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三下,发出清越的声响,惊得陈默后颈的汗毛微微立起。
“书记,您放心,我完全...”
陈默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
梁友的笑容温和如春日暖阳,却在抬手打断时露出袖口的腕表,表盘上的秒针跳动频率与陈默的心跳完美重合。
“没有必要这么大反应,”
梁友的语气轻得像在安抚受惊的下属。
陈默的后背瞬间绷紧,想起三年前某任县长就是在类似的谈话后,被查出经济问题。
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织出透明的帘幕。
“改革难免有阻力,”
梁友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中目光变得深邃,
“但有些底线,比如人事任用、资金流向,决不能有丝毫动摇。”
他特意加重“人事”二字,陈默的脑海中立刻闪过吴戈的人事调整名单——那上面,肖刚推荐的三个人都赫然在列。
“我明白您的意思,”
陈默起身时,西装裤缝在膝盖处压出锐利的折痕,
梁友赞许地点头,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初任县长时,也曾在类似的谈话中出了一身冷汗。
当陈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梁友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盯着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杯底残留的茶叶像极了u盘里晃动的画面——看似自然,实则精心编排。
手指重重叩击桌面。
“良性斗争是活水,阴谋诡计是毒瘤。”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三十年政坛沉浮的沧桑。
梁友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陈默的黑色轿车驶入雨幕。
不久后,市纪委书记吕莎正襟危坐,笔记本上“医疗腐败”几个字被红线圈了三层,墨迹透纸,像极了s县医院Ct片上的阴影。
“陈默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
钢笔尖突然顿在“诬陷”二字上,留下个深色墨点,
“但组织程序容不得半点马虎。”
“陈默的反应很正常,”
梁友看着吕莎。
“但反常的是这个时机。”
吕莎点点头,她记得三年前某起类似事件,正是因为忽视程序正义,最终导致更大的腐败窝案。
“重点查医院的采购链,”
梁友的声音突然放轻,
“尤其是设备招标、专家引进费用这些环节。”
他想起陈默汇报时提到的“透明化改革”,此刻却成了最好的突破口。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斜斜切进办公室,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投下明暗交界线。
“匿名举报的u盘,”
他敲了敲桌面,“继续追查来源,但要注意方式。”
吕莎心领神会,在“境外跳板”旁边画了个问号——这个追查方向,既能给省里交代,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陈默是干实事的干部,”
梁友起身整理领带,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度,
“但干实事的人,更不能在廉洁上出问题。”
暮色渐浓时,梁友收到技术人员消息:
“u盘视频存在深度伪造痕迹,初步判定为专业团队制作。”
陈默回到县里后,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去找下君凌。
君凌的“请进”声未落,他已推门而入,西装上带着室外的蝉鸣与热浪,后背的汗渍在阳光里洇出不规则的形状。
“坐。”
君凌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自己仍坐在办公桌后,这个位置让他能清楚看到陈默的所有微表情。
随后,陈默跟君凌叙述了梁友书记和他的对话。
“书记,梁书记的话,您怎么看?”
陈默开门见山,公文包搁在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皮质表面。
君凌注意到他的领带比平时系得紧,喉结处的皮肤被勒出淡淡红痕——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底线问题,永远是红线。”
君凌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笔尖在“医疗改革风险点”清单上的“人事”二字上敲击。
“但有些底线,是用来突破的。”
这句话让陈默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了声调。
“梁书记主动找你,未必是坏事。”
君凌起身走到陈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带着兄长般的宽慰。
“王建的辞职报告,”
君凌回到办公桌前,举起那份文件,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这个副院长,主管医院的财政,是吴戈的妻弟,更是县医院采购黑幕的关键人物。
随后,陈默走出了县委大楼。
“君书记信任我。”
他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
而此刻,君凌的目光落在陈默坐过的位置。
“在官场,判断比信任更可靠。如果陈默有问题,梁书记不会让他走出市委大门。”
君凌的手指按在 “王建辞职申请” 的红色批示栏上。
副院长任职五年,分管设备采购,财务等。
“压下申请,”
他对着杨墨说道。
“回复‘改革关键期,干部不得擅自离岗’。”
君凌知道,这个决定会让王建如坐针毡,却也能逼出背后的利益链。
陈默的消息适时弹出:
“按照您的指示,县纪委已对王建启动秘密调查。”
窗外,县医院的灯光次第熄灭。
房门木门在吴戈身后合拢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 “咔嗒”。
王建神情紧张的看着吴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