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内瞬间一静。
就连醉醺醺的赵衍都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萧学河。
萧学河心头一颤,知道自己失言了。
妄议天象已是重罪,若再牵扯到帝族安危,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我只是依星象而论...”他声音低了下去。
“呵。”李明远冷笑一声,推开怀中的舞姬,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萧学河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萧学河,你初入天机阁,不懂规矩,本官可以理解。”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有些话,说了...可是会死人的。”
萧学河浑身一僵。
李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又笑了:“不过嘛,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这样吧,下次陛下询问近日天象时,本官会向陛下禀报,就说...”
他眯起眼,似笑非笑:“就说今夜星象大吉,乃紫气东来之兆,预示我空明帝国国运昌隆!”
“这...”萧学河瞪大眼睛,“这岂不是欺君?”
“欺君?”李明远哈哈大笑,“萧学河啊萧学河,你太天真了。”
他转身走回软榻,懒洋洋地躺下,顺手搂过一名舞姬,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惹得女子娇笑连连。
“你以为陛下真的在乎天象?”他嗤笑一声,“天象,不过是朝堂博弈的工具罢了。”
萧学河呆立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紫微垣中央的帝星突然迸裂出血色光芒,如同被利刃刺穿的伤口。
整片天穹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光晕,星辰轨迹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像是被无形之手肆意拨乱的算珠。
观星台外的云雾突然凝固,淡紫色的灵气如同被墨汁浸染,渐渐化作粘稠的黑雾。
黑雾中隐约浮现出狰狞的面孔,张着空洞的嘴,无声地嘶吼着。
夜风骤停。
悬挂在飞檐下的青铜铃铛全部静止,连最细微的震颤都消失了。
整座浮空岛陷入死寂,只有星盘上的血珠不断渗出,滴落在暖玉地面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嗒、嗒“声。
“哈哈哈再来一杯!”
李明远一脚踢翻鎏金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织金地毯上。
他拽过身旁舞姬的脚踝,将夜光杯抵在她雪白的足心,仰头接住蜿蜒流下的酒液。
“大人~别闹了~”
舞姬娇笑着扭动腰肢,脚踝金铃疯狂作响。
她的肚兜早已滑落半截,玉璧上还沾着几片被揉碎的花瓣。
角落里,赵衍枯瘦的手指正掐着侍女的脖颈逼她灌酒。
侍女呛得满脸通红,酒液顺着下巴浸湿了轻纱,隐约透出肌肤上被掐出的青紫淤痕。
“喝!都给老子喝!”
裴铜赤红着双眼,将整壶灵酒浇在自己头上。
酒水顺着络腮胡滴落,他一把扯过琴师按在食案上,油腻的双手粗暴地撕开对方的衣襟。
琴弦崩断的刺耳声响被淹没在浪笑中。
观星台顶层的星盘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嚓“一声折断。
盘面上用朱砂绘制的星轨开始融化,变成粘稠的血浆,顺着繁复的纹路缓缓流淌。
浮空岛边缘的防护大阵忽明忽暗,镶嵌在阵眼处的灵石接连爆裂。
夜空中,血光突然暴涨。所有星辰同时暗淡,唯有一颗妖异的赤星悬在帝星正上方,如同滴血的独眼。
“萧大人怎么不喝啊?”
舞姬跨坐在萧学河腿上,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喉结。
她身上浓郁的催情香混着酒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我...我去更衣...”
萧学河踉跄起身,却被另一名舞姬拽住腰带。
金线织就的腰带断裂,玉佩砸在地上碎成两半。
“没有看的上的?”李明远笑道,“来人!来人!”
裴铜醉醺醺地扔来一个酒壶,正中萧学河后背。
冰凉的酒液顺着脊梁流下,浸透了月白绸衫。
满室哄笑中,窗外涌进一缕缕黑雾,落地即化作数十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飞快爬向醉倒的众人。
它们尖锐的步足扎进皮肤时,酣醉的星官们只是无意识地抓挠几下,随即陷入更深的迷醉。
窗外,血月突然浮现。
不是悬挂在天际,而是紧贴在观星台的琉璃窗上,像一只正在窥视的巨眼。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没有主人,正独自跳着诡异的舞蹈。
“接着奏乐!接着舞!”
李明远高举起镶嵌宝石的酒杯,镶金的袖口滑落,舞姬们旋转的纱裙扫过翻倒的烛台,火苗窜上华美的纱帐。
没有人救火。
所有人都沉浸在癫狂的享乐中。
赵衍正用星官印绶蘸酒在地上乱画;
裴铜把钦天监的密折卷成筒状,粗暴地塞进侍女口中;
李明远则用观星用的青铜规尺,挑起舞姬的下巴比较谁的妆容更艳。
燃烧的纱帐飘落下来,盖住了正在渗血的星盘。
最后一颗灵石爆裂的瞬间,整座浮空岛轻微震颤了一下。
连接帝都的传送阵自动关闭,九重禁制全部转为血色。
萧学河缓缓转头,再次望向窗外——
紫微垣的血光愈发浓烈,甚至隐隐有黑气凝聚,如同一条狰狞的恶龙,正缓缓缠绕上帝星。
而殿内,众人依旧推杯换盏,醉生梦死。
“哈哈哈!严大人这是输了!”几个在摇骰子的星官拍案大笑,他们口中那位严大人紫红的脸膛上沾满胭脂印,官袍早已不知丢到何处,只穿着素白中衣,衣襟大敞露出满是黑毛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