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就这么带着笑回府。
一向不爱搭理他的苗蕊见他如此,颇为惊奇。
徐汝朝她讨好地笑笑:“夫人,我有事与你相商。”
平时还算风光的大臣顶着花白的头发,局促地观察着妻子的脸色,这模样瞧着竟有些可怜。
但苗蕊并不心软。
她这辈子在这个名为夫君的人身上吃的苦够多了,所以她很清楚,他现在的心虚和势弱,都源自过往的亏欠。
她敛去笑意,冷淡道:“说吧。”
徐汝苦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
苗蕊警惕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始终坦荡,她才接过他手里那一叠纸。
看到纸上的内容,苗蕊瞳孔巨震:“和离书?”
“刨去补上你嫁妆的那部分,余下的财产一分为四,一份给你,一份给儿孙,一份归给家族,我再留下一份,”徐汝停顿片刻,重新恢复从容的模样,“蕊蕊,我知道你怨我,我也知道我亏欠你良多,这些东西或许微不足道……”
他推心置腹的话卡在半截,因为苗蕊迅速把和离书折好收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防备地看了徐汝好几眼,似乎生怕他反悔。
徐汝喉头一哽。
他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道:“我将要离开京城,你之后就好好待在京城养老,若是……若你想跟姜维国在一起也……行。”
他这个“行”字说得艰难,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苗蕊整了整衣裳:“那就与你无关了。”
她急于在和离书上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还得去官府过个明路,甩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
徐汝看着她轻快的背影,长叹一声。
就这样吧,皆大欢喜。
……
越过元月,天气倒越发冷了。
徐汝的离开引起了一阵议论,但是并未获得太多关注。
不管是朝堂还是京城的百姓,都有一茬又一茬的热闹可以看,他们的注意力实在很难在某个人身上停留。
如计划的那般,齐永霁申斥了蔡信一顿,连带着皇后也被落了脸面,很是受了其他妃子一阵排揎。
借此,大雍这边的暗线和褐国皇后正式搭上了线。
谁都知道,这个暗线会落入褐国所有人的视线。
为了挑选出合适的人选,还颇费了一些功夫。
月娘和娇怜这种背后关联了一干暗线的关键人物肯定不行,大雍需要的是一个与他们明里暗里找不出任何关联,但是又能方便传递消息的角色。
所以,这个人每日要接触的人要足够多。
最后定下的人选是一个牙行的主管——竹喧。
竹喧曾经也是褐国皇宫里的宫女,爬到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到了年纪却毅然选择出宫,宫里好几位老太妃都念着她的旧情。
她自己有个产新鲜蔬果的庄子,里面的产出也会献到宫中,所以她宫中负责采买的关系很是不错。
郑珣觉得这也是个人才,颇有些不舍得人才去冒这个险。
最后还是岑婉用一句话劝服了她。
“殿下啊,若不是个人才,也无法顶住各方压力完成消息传递的任务啊。”
郑珣想了很久,最后不得不忍痛点头。
此事就此定下,竹喧在一个平常的日子,在无数眼睛的注视下进宫。
齐永霁和皇后商量过,所以皇后知道这所谓的传递消息不过是障眼法。
她撇了撇嘴,按照计划那般做出犹豫的表情。
“竹喧,这就是你说的‘要事’?本宫可没有闲工夫陪你胡闹。”
“皇后娘娘一看便知,”此时的殿内的宫人已经尽数退去,“此事隐秘,请娘娘恕罪。”
蔡敏迷茫地看向竹喧,刚想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就见到她站起身,开始在殿内警惕地转来转去。
她不仅在地面转,还爬到柱子上看,悄摸走到窗边打开窗看。
或许是没遇到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还真有个暗卫被她逮到。
她打开窗户的时候,那暗卫就吊着一双脚准备往树上爬。
竹喧眉毛一竖,一把拽住对方的腿:“皇后娘娘让你们滚远点!”
蔡敏:……
她压根没说这句话啊!
暗卫不是不能挣脱她,只是顾忌她口中的皇后娘娘,所以只能僵硬地愣在原地,胡乱地点头。
竹喧又不放心地撂下一句:“不许偷听啊!”
暗卫忍无可忍:“知道了!”
竹喧满意地放开他。
暗卫得到自由后飞快地躲远,并且发誓以后苦练速度。
竹喧满意地关上窗户,又重新跪回刚刚的位置。
蔡敏恍惚。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恐怕会以为竹喧压根没离开过。
她回神,语气有些复杂:“你倒是胆子大。”
“那是因为草民清楚皇后娘娘不是狭隘之人,更何况,草民现在的分量足够保命。”
皇后失笑:“不止胆大,还嘴巧聪慧。”
竹喧粲然一笑:“多谢娘娘金口玉赞。”
蔡敏含笑打开刚刚竹喧递给她的纸,结果这一看,震惊更甚。
纸上有两种颜色的字,黑字所写的内容跟她所想的一模一样,而蓝字才是大雍的真实目的。
大雍竟然想越过蔡信和她合作?!
她恍然大悟,难怪和大雍联系的任务会落到她身上,大雍在这后面怕是出了不少力吧?!
她迅速将纸张揉起来,想要找火源销毁。
但竹喧拦住了她:“娘娘不必紧张,没过多久,蓝字就会消失。”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声,但蔡敏浑身紧绷,把她的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中。
“这是防=害怕本宫告密?”
“娘娘误会了,我们防的不是您,而是……”
竹喧说到一半,眼神往外头瞥了一眼。
趁此机会,她也平复了一番狂跳的心脏。
其实竹喧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但是她地位不如人,权势不如人,若是连气势都落于下风,那就一点谈判的机会都没了。
蔡敏冷哼:“说得好听。”
竹喧但笑不语。
真说难听的她又不乐意。
蔡敏喝了口茶:“竹喧,你比本宫所想的还要胆大,但是,本宫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宫凭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耀,转而去蹚大雍的浑水?本宫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