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各位都是急性子,但是也请耐心一点。”
廖鸿声看着陶恒这副欠揍的模样实在有些牙酸。
自认为以往和陶恒关系还不错的蒋大人气得脸色涨红,活像是控诉负心人:“陶恒!是我看错了你!”
亏他一片真心,想着这位同僚不受人待见,所以处处照顾。
却不曾想,一个人不受待见是有原因的。
陶恒这兔崽子被排挤,完全就是他太心狠手黑,正常人跟他相处一段时间都会产生忌惮之心。
唯一一个姑且算得上朋友的人忽然反目,陶恒却似乎并不在意。
他置若罔闻,平静地看向皇帝:“皇上,一城一池打下来的江山毕竟更稳固些。最重要的是,岑大人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其他人:……
虽然他们也这样认为,但是陶恒说话是不是过于直白了?
沈加明屏住呼吸,马步扎稳,准备拉住可能冲出去的岑婉。
可岑婉比他想象中要平静许多:“既然陶大人如此笃定,不妨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我的计划能不能成。”
蒋大人:不是。陶恒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刺头?岑婉和他不都是殿下的人?为何要闹成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
郑珣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
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是郑珣却知道,这所谓的赌约,不仅仅是陶恒和岑婉的较劲,也是两人在互相抬轿。
陶恒需要给自己六亲不认的名声加码,岑婉需要一次传奇的经历扩充自己的影响力。
在一定程度上,他们完全可以操控赌约的胜负。
就算出现了不可预估的结果,他们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达到目的,郑珣都是赚的。
皇帝带着调侃的带目光望向郑珣。
郑珣坦荡地朝他眨了眨一只眼睛。
大臣们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只是下定决心要凑这一份热闹,等散朝之后,他们也要跟着开个赌局。
郑珣看他们讨论结束,再次打开光幕。
哦,她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遥控器呢?
这次,光幕内的场景不再是褐国,而是大雍的边境。
皇帝的目光瞬间锁中光幕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女儿又长高了,如今挺拔又精神,像是一棵吸足了养分的小树苗,沐浴阳光,茁长生长。
校场上,四处都是散落的将士。
不对,散落的将士什么鬼?
不过这样的形容其实也没错。
这些人显然刚刚结束训练,一个个满头大汗,累得手指都有些懒得抬。
偌大的校场,明明人不少,但却比奉勤殿还要安静。
又缓了会儿,才有人有力气哭诉:“俺想俺娘了……”
“出息。”
“你不懂,我家即使最穷的时候,我也没遭过这种罪。”
“倒也是,这样练下去,总觉得我离死不远……”
远处的队长听到他们的话,惊坐起身,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嗷!队长!”
“说什么混账话!”
小兵嘟囔着反驳:“我就随便说说。”
“咱们这些当兵的,都是在生死边缘讨饭吃,上了战场,唯一的念头就是活着下来,不要说什么那啥不那啥的,说不得,我也听不得。”
小兵看着他严肃的神色,低头,有些无措:“呸呸呸,队长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队长欣慰地点点头:“你们都是新兵,训练辛苦了,有点抱怨很正常,但将军他们也是对我们好,这个时候辛苦一分,以后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一分……”
小兵们不愿意听他这么长篇大论的说教,一个两个都有些不耐烦。
“以后的事我顾不上,但是现在这样训练下去,我就该死掉了。”
老队长有些惆怅。
他看到这些年轻的小孩儿,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战友。
他们脸上的桀骜不驯和不以为意是那么相似。
他们还太过年轻,没有亲眼见过战场的人,很难对他的话感同身受。
他都知道。
但他总想着,他说十句,他们能听进去一句两句也是好的。
即使他们都嫌弃他唠叨啰嗦,但是他不能不说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无知愚蠢之上。
他摸了摸心口,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其他人都有些好奇。
“队长!这是什么?是不是你家夫人送你的?”
队长摇摇头:“我没有夫人,我这种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娶妻不是耽误人家吗?”
在大家期待目光下,他一层层打开布包。
里面的东西让大家大失所望。
“哎呀,竟然是双鞋垫子。”
“是新的呢,就是有些旧了。”
队长语气平静:“这是我朋友珍藏的东西。”
“朋友?”
“对,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入伍,分到同一个小队。我朋友他,性子比较悲观,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的战场。他事事冲在最前面,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百夫长、千夫长,可比我厉害得多。这是他亡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到死他都没舍得用,最后便宜了我。”
其他人哑然。
队长目光扫过他们,叹息一声:“希望你们平安回来。”
他这句话倒比刚才那一长串唠叨更加震撼人心,小兵们一个个神色触动,彻底安静下来。
队长闷不吭声地把鞋垫子包回去,重新塞进胸口。
他休息够了,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们的队长,不过行教导之责,早就上不了战场了。
但是他的训练从不落下,若是其他人去了外头适应环境,他就坐在靠近军营入口的地方,看着出口,兑过他们回来。
良久之后,一个小兵忽然道:“我们会赢吧?”
“会的。”
“一定会的,我们都不会嘶……我们都会或活着回来。”
光幕外,大臣们看向陶恒,每一道目光都饱含不满,似乎是在责怪他竟然想送这些将士牺牲。
陶恒面色不变,心里却在控诉殿下过分。
殿下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若不是为了立人设,他才不至于傻到说出那些不讨喜的话。
所有人都知道大雍和褐国免不了一战,却只有他选择直接说出来。
他自己也知道,他那些话实在不合时宜得惹人厌。
他毫不怀疑,他和老鼠同时穿过奉勤殿,最先被打的那个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