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这书生伤好之后就离开了吗?”
苏逸眼神深邃,问道。
“是啊,住了大概十几天,伤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了,就向老爷辞行,说是要继续赶路去京城。老爷还给了他一些盘缠。”周妈点了点头。
“就这么走了?”章鱼儿有些失望,这线索似乎断了。
“要是就这么走了,老婆子我也不会记这么清了。”周妈摇了摇头,“那书生走了没几天,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众人齐齐一愣,这剧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是啊,”周妈肯定地点头,“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小姐带着我们几个去庙里上香,回来的路上,就在离村口不远的歪脖子树下,又瞧见那书生了!”
沈云溪眸光微闪:“他又受伤了?”
“没错。”周妈说道,“还是昏迷不醒,据说是淋了雨,旧伤复发,又发起了高烧。小姐心善,总不能见死不救,就又让人把他抬回了周家。这一回,又住了小半个月。”
听完周妈的叙述,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寻常。
雷宇冷笑一声:“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第一次被砍柴的捡回来,第二次又被周家小姐捡回来,我看那个书生八成是故意的!”
程木也摸着下巴,眼神中带着审视:“确实蹊跷。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两次……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了。”
苏逸和沈云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书生的出现,太过刻意,仿佛是精心设计的一环。
沈云溪看向周妈,轻柔道:“周妈,那这位书生第二次住在周府期间,和你家小姐……关系如何?或者说,小姐对他,可曾流露出什么特别的好感?”
“没有!绝对没有!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身份?金枝玉叶,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看上那种来路不明的破落书生?!”
这个问题显然触动了周妈的某根神经,猛地抬高了声音,情绪激动道:“而且……而且那书生长得也……也不怎么样!尖嘴猴腮的,下巴上还有一颗黑痣,那么明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貌!我家小姐眼光高着呢,怎么可能看上他?”
“下巴有颗痣?”
苏逸眸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
沈云溪敏锐地捕捉到了苏逸细微的神情变化,但她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周妈身上,安抚道:“周妈您别激动,我们没有怀疑大小姐的意思。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那您再仔细想想,那位书生住在周府的那段日子,您家小姐……有没有什么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的举动?”
“不一样的举动……好像……好像是有一点……”
周妈的情绪在沈云溪轻柔的语调下,又渐渐平复了一些,仔细回忆道:“那几日……小姐她……她睡得比平日里都要早一些。往常她总喜欢在灯下看看书,或者做做女红,有时候还会让老婆子陪着说说话。但那阵子,天一擦黑,她就打发我们都下去了,说是要早些歇息。”
“还有呢?”沈云溪追问。
“还有……”周妈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困惑和不确定,“老婆子我夜里起夜的时候,路过小姐的卧房……偶尔……偶尔好像能听见小姐在屋里自言自语,像是在跟谁说话似的……”
雷宇插嘴道:“自言自语?会不会是在念叨那首诗?”
周妈摇了摇头:“不像是在念诗……倒像是……像是在跟人聊天。而且……而且有几次,老婆子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还听见了……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夜半三更,房中传出男人的声音,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周妈,您确定听到了男人的声音?”程木忍不住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老婆子我……我也不敢肯定……”周妈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许是……许是我听错了……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
沈云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而问道:“那书生,是什么时候离开周府的?”
周妈想了想,回答道:“小姐献祭前一个星期!没错,就是小姐献祭前一个星期,那书生就说自己身体大好了,不能再叨扰,执意要离开。老爷还想留他多住几天,他也没肯。”
“也就是说……”沈云溪眸中清光一闪,“那个书生离开后不久,你家小姐……就决定要献祭给河神了?”
“是……是的……”
周妈的声音颤抖起来,原本略微平复的情绪再次激动,她猛地抓住沈云溪的手,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浑浊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小姐……我家小姐……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她那么好的人,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献祭给河神,一定是有人逼她的!”
“一定是有人害了他,小姐死得太冤了,太冤了啊!”
周妈哭得老泪纵横,声嘶力竭,仿佛要将积压在心中数十年的悲痛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宣泄出来。
她哭喊着,声音凄厉,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不甘。
看着周妈激动失态的模样,沈云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冷冷道:“周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查清当年的真相,如果你家大小姐真是被人所害,我们定会想办法,还她一个公道。”
离开周妈那间破败的土坯房,众人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田大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了。
“看来,周妈说的那个年轻书生,十有八九就是阴江娘娘口中反复呼唤的‘陆寒生’了。”苏逸率先打破了沉默,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周家小姐献祭前种种反常的举动,尤其是那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几乎是明晃晃地昭示了她当时已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