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由 作品

第715章 敌不动,我不动

赵昌听说王老爷子有欲和小韩结亲,把外地的苗挖到自己家的后院。¨6!妖+墈!书!蛧_ ?更,薪·蕞/全_

“噢。”赵昌简单应声,表明自己知道了。

他在想,王翦是出于爱才之心这么选择,还是出于想要进一步巩固家族的传承。

到底哪一个理由的偏向更多一些?

无论是什么理由,现在的走向都是正常的,难以让他产生切实长久的惊讶。

倒不如说,他在撮合两人建立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后续的多种可能。

说他有偏执的追求也好,说他有奇怪的坚持也罢,尽管会在事先制定规划,但他在行事的时候,除却关键节点,更喜欢放手让其自由发展,旁观人与事自然而然地前进。

对于外人,如非必要,不加干涉。

所以哪怕知道韩信早就到了咸阳,哪怕知道韩信已经阴差阳错和王翦会面,赵昌也没有凑上去为他们牵线搭桥,更没有关注韩信在生活中的选择。

纵然,他本可以把小韩信带到面前一手养大。

但赵昌并不热衷于此。

只要能保证这个人在好好长大就可以了。

即便是小嬴政出现在面前,也没法让他……不对,放在几年前,他会仍然采取原本喜欢的旁观做法,不过现在会思索要不要少量多次地强行插手。

赵昌对于王翦和韩信的进一步交集,听过一耳朵,就当做没发生一样。

王家的小孙女定亲,咸阳人虽然有小小的讨论,疑惑为什么对象是个外地来的没有根基的小家庭,但总体而言没有激起太大风波,这件事太小了,两个主角也太年轻了,不曾在外崭露头角。

或许目前能够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的人只有赵昌一个。

但赵昌选择放任:

世家的形成不是我要面对的事情,这也不是我应该注意的重点。这是发展中难以杜绝的一部分。虽然有制度可以尽力延缓它的壮大,但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而且,积重难返之时,才是再造天地之机。

赵昌把脑海中过于遥远的、他无法亲眼见证的未来关掉,继续专注于眼前。¨丸\夲+鰰\颤¨ ·芜\错¢内·容^

稳定环境,凝聚力量不断推动生产力发展,直到满足孕育蜕变的必要条件,这才是他应该专注的事情。而当前最优先处理的支线,果然还是东越。

闽越王的意外离去,如果可以让闽越乱起来,那要顺水推舟,让它更乱一点吗?

尽管它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但这也是一个低成本介入的时机。

如何从劣势中寻找自己的优势、创造优势,这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或许可以进一步以越制越,逐步渗透,直到把东越完成彻底的改造,纳入郡县体系。

赵昌思索:但坏处就是,如果失败的话,东越内部长期分裂,就会变成吞噬资源的无底洞,我没有那么多钱一直投入。

……

王翦心累。

退休之后他是第二次这么累。

上一次这么累是面对开朗的陛下。

这一次是面对试图掌握人情往来的韩信。

王翦尽力安慰自己:世故是学不来的,只能去积攒经验,等到将来该明白的时候,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这小孩太单纯了,但小孩子嘛,单纯也正常。

很正常!

王翦努力让自己相信,但实在没法完全将内心说通,他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能做到分析战场时头头是道的人,生活中却傻不愣登的。

战场对手的心理把握得那么好,那和人交往这种东西难道不都是本能吗!

王翦本来以为自己的想法不难实现,但他是在开始讲的时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这小孩好像有点憨过头了。

满脑子都是打仗打仗,看到一件事就“啊,这个可以打仗”“啊,那个不能打仗”,别的事一概不上心。

剩下的日常生活时间,单就对话而言,韩信的情商就像过山车一样,时上时下,偶尔能飙出一两句巅峰期的好话,偶尔又向下加速猛冲,说出特别扎心的锐评。~精¢武\晓-说-旺* ~罪*新/章.截\埂`歆!快+

王翦深感自己的前路一片漆黑。

他觉得自己死之前恐怕看不到这小孩学会正常的“与人类交往方式”了。

他想:韩信总是闭口不言,这是正确的选择。他一张嘴来,你就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样让人头脑发懵的话。

“我们不急……慢慢来……”王翦叹气,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安慰他,“太子也不会让你面对那些……”

王翦已经想把这个问题暂时放缓进度了,给自己洗脑: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为什么要让这件事来折腾我的退休生活呢?如果他活在太子在位期间,只要他不做出违背人性道德的恶事,太子自然会给他一个正常的结局。

“太子很仁慈。”韩信点头说。

“是啊

,他对所有人都很仁慈……”王翦意味不明地感慨一句。

他又叹气,说:“总是坐在这里让我觉得劳累了。还是小孩子的精力更充沛。我的小孙女性格最像我,非常稳重,你要去见一见她吗?让我这个老人好好休息一阵吧。”

快去吧!现在放过我,老头子我需要修复受损的内心。

韩信还想再待一阵,但王翦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点头:“好的。”

眼见他被带走,王翦舒心地喟叹,教治军的事是享受,一点就通还举一反三,但教别的……就太痛苦了!

他起身想去看看狗子,想让听不懂人话的毛茸茸来治愈自己的内心。

王翦慢悠悠地向家中犬舍行走。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看着正主不在的空犬舍,他沉默。

诶?狗呢?

猎犬总是需要消耗精力,不会时刻待在窝中,经常有侍从带它们去猎场撒欢,但王翦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虎云呢?我家狗子呢??

不会又去串门了吧??

此时此刻。

某咸阳不知名狗狗小金,正在热情地和伙伴们打招呼。

……

王翦说让他去见人,虽然是一时兴起,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给他们安排一个会客室,就像正式的会议一样。

两小孩被仆僮安排入座,在后方侍从的陪同下,面面相觑。

韩信:“你好。”

王铄:“你好。”

沉默片刻。

这样的安静氛围让在场的侍从们都看出来了。这是两个闷瓜。旁观者在内心开始感受到痛苦。

韩信想:这时候是不是应该主动去多打招呼,那我要说什么呢?将军说他的孙女性格很像他,所以是不是可以继续讨论刚才和将军说的……不对,但是将军说的事情……

王铄想:我要再说话吗?现在好像也不用说话了?嗯,母亲说我是来见面的呀,见面不是来说话的吧,没错,就这样吧。对了,刚才见到虎云又从……

他们俩内心的想法一个比一个丰富。但表面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都在静静地思索,或者说,走神。

一个脑内已经拐到与王翦刚才讨论的话题分析上,另一个则四处发散思维想到什么是什么。

背后的侍从感到窒息,偏偏还不能越过他们开口做主。

他们就这样静静待着,等待时光流逝。

天色渐晚,影响了室内的视线,侍从们不好说话,但是能够起身点亮灯火。

这动作将陷入脑内世界的两人惊醒。

“……天色已经晚了。”韩信向外看。

“是的,”王铄也回神,看向窗外逐渐昏暗的天空,点头表示赞同,起身,“那我走了。”

韩信想了想,说:“再见。”

“再见。”王铄也告别。

这令人无从下手的会面,很快就被转告给在背后“偷窥”关注整件事的王家父子。

王翦和王贲听完汇报之后纷纷沉默。

王翦一脸严肃,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就是应该这样‘以静待哗’,‘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不错,你俩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孩。

王贲暗自握拳。他的内心吐槽技能早就在多次护送陛下的行程时,被偶尔不走寻常路的嬴政锻炼得炉火纯青:

不,他们两个只是在发呆而已吧。请不要什么事都扯到战术上啊!

您这样的军事脑真是够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王翦觉得这小子反应不对,狐疑。

“没有。”王贲坚定地摇头,秒答。

好一番糊弄,王贲成功脱逃,回去又把小女儿叫来,想问一下她对本次会面的看法。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忍得住的不说话的啊?你们对对方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王铄点头,道:“很好,正如母亲所说,他是一个像您一样沉稳的人。”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实际上夸了好多人。

夸母亲的话是对的;夸父亲的性格;又夸韩信的性格;顺便还拉近了一点点父母间的关系。

但她又不是刻意去思考这样的话,只是生出这种想法,于是将它说出来。

王·没想到会被夸·贲沉默。

他正在沉默地感动中,想:铄!有这种一下午只向对方憋出三句话的定力,你们俩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对,我是个沉稳的人。”王贲沉稳地抬手,想要摸摸小女儿的脑袋。

抬到一半,被王铄的疑惑目光注视,王贲的手丝滑抬高至嘴角,沉稳地抚摸胡须,还没话找话,重复一句:“你母亲说得对。”

我是个沉稳的人。

王铄也坚定点头,眼中一半是对父亲的崇拜,一半是对母亲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