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所有的成果都应该在汇报的文字中体现过,自己也读过。\看?书′君^ ?无¨错?内_容¢有时现实与文字带来的冲击力会有差别,但在已经预先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想要切实地惊到他,比较难。
“惊讶……我会的。”赵昌严肃点头。
保证当一个惊讶的捧哏。
织妫:“……没有让你演。”
“哈哈。”赵昌笑着摆摆手,“我也不会演得太过的,一惊一乍很容易影响形象啊。”
小时候可以做出情绪更充沛的大惊大喜,毕竟小孩子夸张一点不会有人怪罪,能快乐地放飞自我。但长大之后,还是稳重些比较好。
“随你吧。”织妫失笑,停顿片刻,又感叹,“还好成功了,不然和领了几十万大军却打败仗有什么区别。”
这次的艰难在于从零到一的突破。用数年的时间才建起一个大型的系统性冶铸园区,是因为没有前例可依。
她用计算结果画了饼,展望修建好的未来变化:生铁产量大增,农具覆盖、武器更新、防具高产……在农业上,军事上,工程上,交通上,民生上……全方面推动发展。
嬴政觉得这个饼可以,所以把饼吃了。
他不觉得搞突破性建设有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方,因为他脑子里经常有许多突破性的建设工程,比如,建出连接全国上下、边境内陆协同进攻、防御的交通网络。
投入虽然大,但是投入之后的收获更大,有的是战略上的收获,有的是实际上的收获。
他只觉得说“这样不行”的人是菜比,跟不上自己的眼光。
充分相信自己展望未来的眼光的嬴政都不用儿子劝,直接开始投钱、投人力、投资源。
调用的数量虽然称不上几十万大军,但延长多年的持续不断的投入,同样称得上是打了一场战役。
也没有什么人敢顶设计师的名额,因为……不会是真的不会。
如果抢了位置拿了资源,最后造不出成果来,脑袋就要危。
尽管其他人不敢觊觎工头的位置,但在项目完成落地之前,背后的非议是少不了的。
这很正常。
当初连王翦打赵国的时候,都有人在背后唧唧歪歪。~咸`鱼?看^书!惘, *已?发.布?最`新*漳+劫·拖得时间长了,延长一天就海量吞粮一天,眼见着只吃饭不干活,自然有人心里会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不是公然的反对,是类似于碎嘴的抱怨。心里骂来骂去,表面上仍旧做事。
只要最后能成功,所有的抱怨都自然消失。
但如果失败了,过程中积攒的怨气就会炸开来,反噬。
凡是被力排众议拿走大额资源的受信任的下属,谁都躲不过这样的经历,织妫也不行。
她也是在正式立项之后,才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并非来自于外界,是来自于内心。
嬴政果决的判断、划归资源的大方与给予出充分的信任——虽然可能不是相信她,是相信自己的眼光——让她比从前的所有时刻都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魅力。
恍惚间她似乎能与在外领兵的将军们心灵共通。
——为什么能对我们放心至此?
尽管嬴政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他的怀疑更像是提醒自己不要过于期盼的内心警戒线。
在行动之中,更能表现出的反而是他毫不吝啬的信任,与开阔的胸襟。
在想要给予支持的时候,就给出最充分的支持,让下属能够好好做事,不必为后方忧心。
所以中途织妫都不想主动去邯郸见面,感觉很愧疚。
事都没干成,我怎么好意思去见信任我的上司?
我亏心啊!!
比起关心外人的看法,织妫自己给自己上的压力更重一些。
因为她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信任。这种信任与人格、性格、身份无关,纯粹是对能力的看好,她不想辜负。
“还好……我很幸运地完成了。”织妫喟叹,一身轻松,“再在河东建造第二座的时候,就不会像这次一样遇到这么多问题了,建造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
赵昌:“您好厉害啊。”
调动许多人让规划落在地上,将计划变为现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从零开始的过程中,将人力划分为更细致的小组,供应衣食,轮班工作,采集粘土、烧制耐火砖、将砖砌成新设计的高炉、检验高炉的效果、筑好堤坝、修建水渠、牵引水力制作水排、开采矿石……
协调各方的配合,同时保证建出成果的质量,按照设计有条不紊地推进。?我′得_书.城. \勉-肺.阅~犊?
构想与规划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由虚转实的能力也很重要。
“这个夸法……是把我当成康吗?”织妫与康仔的接触不深,但她隐约感觉语气用法熟悉。
很像她以前夸小孩。
“没有啊没有
。”赵昌力争清白,“我就是在夸您厉害而已。这并不是运气就能概括的成功,是因为您在不断地学习啊。”
或者说,对于知识有一种贪婪,贪婪地吞噬环境中的未知,化为己用。
想要知道更多,想要了解更多。不会就去学,好奇就去想。
前路永无止境。
织妫反问:“……是吗?”
“是啊。”赵昌从最开始举一个例子,“当时您到咸阳来,不就在主动去学习秦语吗。即便是抵达陌生的环境,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主动适应环境的勇气。
“只用齐语交流也能够活下去,没有必要强求自己学习陌生的东西,强迫自己适应陌生的事物。您的不同之处,早就在这里彰显了。”
织妫略感怀念:“你说的也是……不过……”
她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赵昌疑惑了一下,没能等到下文,好奇地看向母亲。
织妫又对他笑,才说:“不过,当时我也有不想学习的时候。”
赵昌娴熟地用出安慰的话语:“偶尔想要懈怠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啊。”
“不是。”她道。
她不再对视,渐渐将目光移向室内的光源,重复一句:“不是……不一样。”
重新归于寂静。
赵昌安静地等待,无声陪伴。
他能够感觉到,从她身上涌现出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怀念与释然。
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告诉自己。
片刻后,织妫才再次开口:“当年父兄离开咸阳,只留下我。没有家人在身边的感觉……很是孤独。
“即便我知道,他们留在咸阳我也很难他们相见。但至少我们还在一个城市。可他们走了。
“那时我想,恐怕我不能再见到他们了。
“我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她眼中倒映着被她凝视的灯火。
“所以,那些陌生的文字我只学过一个开头,接下来就不想再学了。”
赵昌感觉有点心疼。
这时织妫才重新看向他,说:“宫中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家世也不过是虚浮的表象,我又来自最遥远的齐国,我离家太远。
“现在回想起来,几乎什么记忆都没有,只记得那段时间真是昏沉,昏沉到我都想着,或许死了才好。”
那段黑漆漆的人生,模糊不清,似乎马上就要走到终点。
像枯寂的火星,即将燃尽。
织妫见到家崽的表情痛心,宽慰道:“昌啊,不要伤心,我没有死。我想,你真是好,你给我带来了好运。
“等我回神之后,不,或许是那天听到消息我才回神。我有了你。”
织妫的话语不知道蕴含着多少复杂的感情:“那时我想:我在这里,似乎并非孤独,我还有一个亲人在等待我……”
她的声音也雀跃起来,道:“从那一天之后,我能回想起的记忆终于变多了啊。不然,总是回忆不起事情,我都不晓得接下来该和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该打起精神来,我不能像过去那样,我又开始学习,我还有好多知识要教给你,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
“常人总是以为父母给了孩子生命。但有时候我觉得,是你救了我啊,你也给了我一次新的生命。”
织妫充满感慨地说。
我的新生,不是从你希望我钻研织机时开始,是从你没有诞生时开始。
“或许吧。”赵昌声音有些涩意。
织妫心里残留些许哀伤顿时被驱散,原本想继续叙述的话语也咽下,只觉得好笑:“我都没有哭,你怎么要哭了?”
她颇为新奇地看来看去。
“我太心痛,情难自抑。”赵昌把感情再切断,控制住了。
他想:这也不能怪我,共情全都打开就会这样。想哭的不是我,是当时的你。
他的说服与引导能力建立在理解之上。理解别人,意味着他擅长站在各种人的视角体验对人生的不同看法。
在年幼的时候,没法控制自己理解的深度,会被动接收到许多人的复杂情感。
这样深沉的压力常年郁结,在逐渐长大后,他才学会解开、剥离。
他已经很少沉浸式地代入某人的想法,通常只是轻轻地停留在表面。
理解立场,用于剖析,但不接受情绪。
可对自己好的母亲不一样。他愿意去接纳,也能够随着话语深刻地走入她的过去。
“好了好了,都过去很久了。”织妫一点都不像本来该落泪的那个,她已经完全从其中走出来,“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我早就不是那个弱小的我了!
我,现在超强!
也超忙。
“你该快点准备看一下那些武器,将来把它们尽快用上。”织妫将话题移到正事上,提起正式开工后的生产计划。
“嗯,但
是……”赵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不能只专注于武器啊,最近没有战争的需求,用工厂来生产更多的农具,可以开垦许多荒地,这也很重要的。”
“啊,难道这就打完了吗?”织妫似乎只听到一个“没有战争”,惊奇问,“秦国周围不是还有其他国家吗?”
不打仗,那我搞的武器用在谁身上?
赵昌:。
老妈,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难道“周围还有其他国家”就是你判定可以打仗的首要条件吗?
你的进攻意识未免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