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跪到这里,刘秉忠双眼已经麻木,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
看他如此下场,高弘济不免联想到自己,心里面空落落的,不再看跪着的刘秉忠。
如今的情况,自己不能失去长平侯府的支持,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还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朕帮你实现。”
“微臣想埋在犬子身旁,求陛下成全。”
高弘济大手一挥表示同意,“朕念着你的好,你的后事一定给你办的风光。”
刘秉忠叩头行礼,“微臣谢过陛下。”
一杯带有剧毒的毒酒,是高弘济的“心善”,要给刘秉忠留全尸。
实际呢,毒酒喝下先腐蚀肠胃,发作缓慢,七窍流血。
整整疼了两个时辰,刘秉忠才闭眼到阴曹地府赎罪。
死相凄惨难看,给他整理仪容的都是暗卫,自然也是粗心大意。
亲自把人装进棺材埋进土里,砌好坟石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哪管尸体好不好看。
未央宫,皇后让除月皎皎外的后宫女子都退下去。
“贵妃,本宫……本宫快不行了。”
她的手已经有些枯瘦,紧紧的抓在明黄色的被子上,像是要借力才能说出这些话。
“娘娘得上天庇佑,凤体定会康健。”
豆大的眼泪从皇后的眼角流出,她的唇已经苍白起皮。
听到月皎皎的话嘴咧的很大,露出两排牙齿,笑得很难看。
这是端庄守礼一辈子的她,唯一一次的失态。
不管从前皇帝如何挑拨下她的脸面,他永远都是那副温温柔柔,从容不迫的假面。
她伸出手在空中抖动,颤颤巍巍的可怜极了,月皎皎主动让她抓住自己的手。
皇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这一生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我15岁便嫁给他,那时候他还很不会隐藏情绪,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我们不过是工具,摆在后院里面好看的木偶,他这个后院的主人从不会关心木偶活得怎么样。
甚至还想要挑起厮杀,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我知道你在家中被养得娇。
是个纯粹善良的姑娘,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我最初的愿望就是能像你一样活着。
可是我不能,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侯爷和夫人待你是真的好,他们这样的才配为人父母。”
这些话应该憋在她心里很久了,不让她说完的话月皎皎都觉得有点造孽。
她说得断断续续,月皎皎极有耐心地听她倾诉,并不开口打断,安慰啥的。
“我娘从小就告诉我,我是要做太子妃的,将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琴棋书画、女红针织、管家理事样样都得拔尖,坐卧行走,笑容说话都有完美的标准。
但凡有一点做得让长辈们不满意,饿上一顿两顿的都不打紧。
罚跪戒尺叫做让我长记性,跪在堂中央,被姐妹们嬉笑的人要做一国之母。
从三岁起,我就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训练,他们从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他们教我做皇后该会哪些东西,却没教过我该怎么做皇帝真心喜欢敬重的妻子。
做王妃的那些年,相府送来的助孕方不断。
我生不出皇子,便是让整个家族都跟着丢了脸,母亲送来的书信都是责骂。
毫不关心我虚弱破败的身体,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家里送来的信,闻到药味我就想吐。
陪嫁的丫鬟们也更注重江家的荣耀,私下里都让他睡了个遍,真的好恶心啊……
可我忍受不了,他们慢待我的韶关,嫌弃她是女子,不是男子。
在我病危之时, 家里送来的不是关心,确是让我临终之际求一求他。
要把我的韶关送进吃人不吐骨头的江家,要保江家继续荣华啊!”
她开始大喘气,脸色迅速的灰白。
紧紧抓住月皎皎的手也渐渐松开,“刘秉忠没来,他死了……”
她偏头看过来的眼神包含许多,这个聪明的女人猜到了一切。
“贵妃,我私库里的东西全都给你,钥匙在碧翠那里,她只忠于我……
这后宫我只信得过你,你护一护,护一护我的韶关。
我不想她活得跟我一样,她要是能像你多好啊……”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用力的想要看清月皎皎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故意欺骗自己。
小小的韶关被碧翠带着躲在屏风后,皇后不想让她做经不起事的金丝雀。
要让她明白一切,不会被所谓的亲情绑架,能活得清醒些。
亲自听到母亲的托孤,到月皎皎身边后便不会因为年纪小被人挑拨后有怨。
不会耍小性子胡闹,这样才能博得月皎皎的怜爱和疼惜。
韶关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想要哭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塞了棉花,痛痛的发不出声音。
她挣脱了碧翠的束缚,跑出来扑到皇后的床前。
“我……我不要娘亲死,娘亲不会死。”
皇后轻轻的摇头,眼神望向月皎皎。
韶关擦干眼泪,小心翼翼的抱住月皎皎扑进她的怀里。
“贵娘娘,救救我娘亲……”
母亲临死之前都在为孩子打算,韶关也为了母亲能安心,讨好扑向她本不熟悉的陌生女人。
月皎皎抱紧怀里的韶关,“娘娘放心,作为你和陛下唯一的嫡出公主,在后宫自然能够横着走。
金枝玉叶的,自然是得招赘,挑选自己合心意的,让驸马入公主府,哪有公主下嫁的道理。”
“韶关今后就是你的孩子,她有你护着我放心。”
“韶关,要听贵娘娘的话。”
声音很细微,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手也因着惯性滑落到床边。
韶关扑到她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娘,娘,我要你醒过来,醒过来啊!”
碧翠去通知外面的人进来,宫妃们全都跪下恭送皇后娘娘的离开。
月皎皎抱着韶关,没有开口安慰,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借给她依靠。
皇后的丧仪全程由月皎皎操办,皇后下葬后,韶关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走出。
每晚都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她的东西全被搬到长乐宫,抚养权自然归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