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承诺，江枫陪了皓月好几天，上午逛书店、吃小吃、压马路，下午就在“天空之城”弹琴唱歌喝咖啡，晚上就一同在皓月爷爷的书房里泡脚侃天。
尽管皓月的很多话题在江枫看来多少有点幼稚，但江枫却很享受这种和心爱姑娘无忧生活的日子。
过了初七，江枫开始忙碌了起来——
年前他托鲁助理联系的姑苏工业园区的副主任老贺的办公室门前，已经排成了长龙。
江枫本以为自己年后第一个上门，会赶上个开门红，结果上辈子与政府打交道太少，没有经验的劣势立刻就暴露了出来。
“这感觉，比我们高一迎新还热闹。”皓月躲在江枫身后，探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情况，不禁咋舌道。
“是啊，你非要跟来，这排队排一天也不知道轮不能轮上我。”江枫摸了摸皓月的脑袋，逗弄道，心里却开始盘算要不要给红树林的沈北雁打个电话，鲁助理的关系现在看来还只是刚刚够用而已。
某一瞬间，江枫想到了司徒厅长，但却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新华通设立初期就承蒙他帮忙，现在自己跟皓月关系更近一步，就更不能为了这种事破坏他对自己的印象。
“那不行，你说早上谈完，下午就要陪我去虎丘爬山的。在这儿浪费时间可不行。”皓月说着就拿起了电话。
“别，小月，你爸那么忙，别给他……”江枫伸手去拦，嘴里却没有吐露出自己不想让厅长帮忙的想法——江枫已经不是孩子，知道这时候若是不让皓月帮忙，反倒是会惹恼了这个热恋中的少女。
“谁说我要给我爸打电话？”皓月一撇嘴，“他在姑苏的时候，还只是个芝麻官，他在姑苏说话可没有在瓢城好使。”
江枫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此时他才意识到皓月毕竟在这种家庭长大，很多事其实比自己更有经验。
“小姨……”
当电话接通，皓月的称呼说出，江枫不禁有些疑惑：一个住江臣一品，要飞去米国出差的女人，不是外企高管就是金融巨鳄，怎么会牵扯姑苏工业用地这块的政府关系……
但还没等江枫思索完，皓月的电话已经打完了，而没过多一会儿，副主任办公室里就走出来一个高个儿光头，沿着走廊四下打量众人。最终，光头在江枫二人面前站定，先是看看江枫，再看看皓月，小声问，“是司徒小姐吗？”
之后，事情就变得异常顺利了——
光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正在老贺办公室讨论工作的正主任林雄。
林雄带二人去了楼上的办公室，此处要比楼下安静许多。
又是泡茶，又是拿饮料拿零食，林雄多少有些局促不安。
“邓，嗯，邓首，哦不，邓先生的秘书说，杜家小小姐要选一块工业用地，说实话，我没大搞清楚……”林雄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皓月。
邓先生？杜家？
别说林雄了，江枫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在他看来，即将要进常的“舅舅”司徒奕俊已经是自己前一世高不可攀的关系了。当初厅长一句话，已经让一个地级市工商局的副手殷勤相待，而这邓和杜，似乎让级别相当——甚至更高的另一个人表现出了惶恐。
“邓叔没搞清楚情况，我一个高中生要工业用地干嘛？”皓月掩嘴笑道，“是我表哥——”说着用胳膊肘推了推江枫，眼神也随之带了过去，“他要开一个什么自动化的工厂，之前已经找了贺，嗯，对，应该就是贺主任来谈选地的事儿，不过您也看到楼下人满为患……”
“有数，有数。”林雄忙不迭点头，然后半站起身给二人面前的茶盏添茶。
江枫自是工作多年，忙身子前倾，伸出食指轻敲桌面。而皓月的动作，几乎是同步。
此时，在江枫和林雄眼里，不禁都对这个小小姐高看了一眼。
——举止谈吐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唔，林伯伯，我表哥这个公司，已经开始向几家快递公司出售机器了，业务做得很好，只是沪城的厂房太小，已经满足不了现在的需求了。”皓月接着说——
江枫没想到这两天自己零零碎碎地透露的情况，皓月居然拼接成一个完整的信息，此刻还能如此恰当地用在这个场合里。
“具体细节嘛，我也不太懂，还劳烦林伯伯给我表哥江枫指导指导。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还请林伯伯原谅。”皓月偷偷轻拍了一下江枫的大腿，江枫则会意地在皓月手背上轻抚了一下。
“司徒小姐你忙，这儿就交给我，需要我派人送你吗？”林雄站起身，微笑道。
“不用不用，我溜达溜达，您留步。”皓月说着就朝林雄微微倾身致意，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待拐出门来，皓月长吁了一口气——
自己装了半天，手心都有些出汗，心里却一直在给江枫道歉，道是自己不是不愿意陪你，奈何自己确实不喜欢这种场合，只能找个借口开溜……
而屋里两个男人，则都是折服于这小姑娘的待人接物能力与最后主动避嫌的高明，全然不知正主此刻正轻松地哼着《声声慢》在院内花坛沿上玩耍，活脱脱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
皓月离开之后，江枫就切入正题，把自己的情况和年前托鲁助理沟通的情况大致作了介绍。
林雄摩挲着同样光溜溜的下巴，思忖片刻道，“小江同志，你这样。刚才我在老贺那儿刚好在讨论一个破产公司的土地回收问题，我大概看了公司介绍，和你的需求很匹配……你要是方便，我们一起去看看？”
“方便，方便。”江枫原本还想着如何能快速搭建符合标准的简易厂房尽快提高生产效率，结果林雄这一提议正是说到了江枫心坎里。
于是，在两人一边沟通一边朝院里停车场走去的时候，与蹦蹦跶跶的皓月撞了个正着……
“我，我想起来，我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忘拿了……”皓月上一秒还在花坛边蹦跶，见到两天迎面而来，只好支支吾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