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虽在对西夏和对金的正面战场上羸弱,但好歹是经年训练的正规军,主帅既已下令,自是莫敢不从。
眼看如汪洋大海一般,将数座山峰都给淹没了的大军即将冲来,便是李信两世为人,其实也首次见到这般阵仗,心神狂跳中,便准备返身逃离。
同时,因数万人喊杀震天,少林寺内自也听到了外面动静。
悟真亲自站在山门口,身后站着包括其余五名悟字辈在内的少林所有武僧,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只等五万大军冲上山头,决一死战。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战死……而是——
累死。
然而,正当少林众僧随时要殊死一战,李信即将转身回到山门之际,忽见一身穿葛衫的老者从远处急速掠来,如蜻蜓点水一般,踩过一个个兵士的头顶,转眼间,便越过半数大军,到了临近两名元帅的地方。
夏无垠还以为此人是少林援军,忙让周边精英兵士出手,启盾牌防阵。
却见雷向天朝着那老者抱拳一拜,笑道:“裘帮主何故来此?”
“莫非,是丞相有令,让你随我等攻打少林?”
原来是自己人啊!听到同僚的问话,夏无垠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能到元帅级别,自然也是有武艺傍身的,但仅仅算是战场冲杀的技艺,和那神乎其神的江湖高手,有着很大不同。
再加上先前见识过悟尘万军丛中斩人首级的本事,还有李信那诡谲霸道的枪法,以及少林寺内营造出的种种神佛奇景……内心来说,还是有点惴惴的。
眼下见己方来了一名……似乎要比那老和尚更厉害许多的人物,哪怕理智上明白,只多这一人参战,对整个战局影响不大,可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安定。
正当夏无垠思虑到此,心神安定之时,却听那老者摇头道:“雷元帅误会了,老夫是亲自来此传你们丞相命令,让尔等撤军。”
“……”,雷向天半张着嘴巴,后面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怔然片刻后,才疑惑问道:“丞相大人,真有此令?”
你这是在怀疑老夫!?裘千仞眉梢一挑,便要发怒,旋即却想到,只要对方是个正常人,估计就会怀疑,倒也……合理。
只好耐着性子,掏出个史弥远的腰牌,又拿出封信笺,裹在腰牌上,随手丢了过去。
雷向天见腰牌真实,信笺内容更是史弥远亲手所写,这才真的信了。
但信归信,却还是觉得有点梦幻,有点生气啊!
朝令夕改,这来回的粮草辎重,岂不都白白浪费了?
可惜现在整个枢密院都归史弥远掌管,他雷向天又能有什么办法,纵然心头千般疑问,也只得乖乖应下。
为将为帅者,就得只听命令,不问原因,不然……若落得个当年岳飞和韩世忠的下场,那才是悲惨。
他雷向天,还没想过当英雄。
雷向天率军下山,裘千仞却是让他先在驻扎地等上一等,而后越过夏无垠的部队,继续向上,片刻便到了李信近前。
他没急着出手,只是定定看了李信须臾,而后咬牙切齿道:
“小子……那日去了丞相府的贼子,便就是你吧?”
“不是……”,李信淡然回应。
裘千仞愣神中,才又听到李信把下半句说出:“因为,我不是贼子。老裘,你特么才是贼子,你全家……不,除了你哥哥外都是贼子。”
“小贼找死!”,裘千仞伸出手掌,掌力还未喷薄而出,便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李信早已料定,他不会出手。
因为刚刚这老家伙和雷向天说的话,李信可是全都听到了。
既然下令退兵,那便说明,史弥远已经妥协。
那老狗中的毒,确实无人能解。
而裘千仞来此,便是要以退兵为条件,将他李信请去临安。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然何以让对方退兵?
但如何防止彼此事后反悔,才是关键。
李信轻声道:“劳烦裘老帮主出手,将那大军元帅抓来,关入少林看押,我再将他兵符收缴,我便随你前往临安,在临安相府,将史弥远治好前,我要看到大军回归临安。”
裘千仞轻轻点头,远遁而去。
没多久,便将雷向天拎了过来。
怎么只有一人,宋军不是有两个元帅吗?
裘千仞明白李信心中疑惑,只好将史弥远给他说过的事情,解释了遍。
另外一支大军,竟是归石家管?李信不由想到在皇宫内碰到的大内高手石彦峰,心中了然,若是石家,还真不会给史弥远面子。
毕竟那石彦峰,可是连当朝皇帝都瞧不上的。
而史弥远这种人,也不会用他自身性命冒险,来故意忽悠。
好在,宋军中,石家麾下仅有不到两万,少林面临的形势,总好过了先前。
而据念慈来信,丐帮召集的江湖群雄已经到了山脚,要不了多久,便能赶上山来。
李信表示了然后,便从裘千仞手中接过雷向天,随手将其丢给了身后赶来的天鸣,而趁此时机,如此近距离下,裘千仞也抓住了李信的胳膊,并将汹涌的内气和暗劲,都敛而不放,却又能让李信感知道。
李信心知,若是耍点手段,倒也能从裘千仞手中逃脱,但势必会引得其追入少林。
与其冒这个险,还不如跟着对方走上一趟,既是将裘千仞引走,更是让此一路大军退兵一事,彻底成为定数。
只要那三万多大军跟着回到临安,纵然史弥远想反悔,也没那么容易了。
一来是主帅和兵符都被少林扣留,二来,三万大军这样来来回回折腾几次,耗费粮草辎重怕是天文数字,难道他史弥远自己出钱吗?
按照李信意思,雷向天遥遥下令,让其麾下大军返程回临安,而裘千仞则抓着李信的胳膊,急速下山而去,到了山底,再乘一匹快马,很快便将乌压压的大军甩到了身后。
天鸣将雷向天拎回山门,又把刚刚看到的事情,和悟真等人仔细说了遍。
悟字辈六高僧齐齐唏嘘感叹……
仅李信区区一人,引走三万大军,此等壮举,此等义行,对于整个少林,都堪称天大恩情。
可惜……少林躲不过此劫了,此恩,再难报答。
因为即便只剩下不到两万宋军,也不是少林能抵挡的了的。
而刚想到这里,那宋军的前锋兵,已经冲到了山门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