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郭靖瞬间就懂了。
怪不得归来后，不管是察合台，还是铁木真，都没再提先前的事情。
敢情是，他们早有谋划。
而这谋划，从头到尾，便不可能失去方向。
因为不管少林有没有被剿灭，蒙古的铁骑，都将南下。
只不过，若是被剿灭的话，反而会再拖一段时间，估摸要等到中原武林因少林之殇而正式反宋。
再想想婚礼宴席上，巴图面对他郭靖不经意间露出的愧疚而无奈的眼神，就可知，便是因为这场谋划而失去了儿子的巴图，都已向察合台或是铁木真妥协。
强权口中，从来都不缺理由！
郭靖性格淳厚，又不畏权势，哪怕对方是成吉思汗，也敢于直言，心中不忿，眼看便要脱口而出，却见李信上前半步，挡住了他。
李信恭声开口：“大汗深谋远虑，果然非我等后辈所能及！”
李信声音响亮，更暗暗运了几分内力，让这声音直入郭靖心扉。
郭靖登时醒悟，差点惊出一声冷汗，若在此事上，再表现的与大汗不合，那必会引起对方起疑，想要顺利从蒙古离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信进而又道：“我先随郭靖南下，同行护卫华筝公主，待祭奠郭叔父完毕，便会加急赶回，倾尽所能，助力大汗成就逐鹿天下之宏图大业！”
铁木真畅快而笑，对于郭靖这个义兄越发满意。
二人就此告别铁木真，带着华筝、李萍还有杨铁心，出了蒙军屯营。
之后骑马一路疾行，没几日便出了蒙古边界，快要临近南宋的地方。
现在，看似将要成功脱身，即将万事大吉。
但却……有一个很麻烦的小问题，摆在了眼前——
华筝，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在李信的整个计划里，利用了华筝。
若非郭靖和华筝真的成亲，郭靖正儿八经成了铁木真的家人，铁木真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郭靖南下，毕竟今时不同以往，到了快要和南宋交战的敏感时期。
好在郭靖忠厚，又因先天功未大成而必须保持纯阳身。
是以，过去几天里，虽与华筝同卧一榻，却只是单纯的睡觉，顶多华筝要抱时抱上一抱，并未突破那最后一层隔阂。
也就是说，华筝依旧是完璧之身。
只是蒙古从传统游牧民族到王朝时代没多久，还没多少礼仪习俗传承，因此和中原那边不同，王子公主基本处于放养状态，便是婚后，也没专门的宫女传授那男女之事。
故而，未经人事，没丝毫经验的华筝误以为和郭靖有了夫妻之实，其实并没有。
但即便如此，若将他们真正的目的告知华筝，华筝不愿跟随，依旧回到蒙古当公主的话，名声上，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毕竟即便蒙人性格洒脱，也少不了人背后嚼舌根子说她被郭靖抛弃。
郭靖对于此事是极为愧疚的，他倒不是不喜欢华筝，只是在离开蒙古或与华筝厮守之间，或许只能选择一种。
若以他原本秉性，本做不来这种事，但他对李信太过于信任，甚至有些盲目的崇拜尊敬，李信一个劲儿的劝，把家国大义都搬了出来，郭靖只好听从。
其实就是用假结婚来骗取成吉思汗彻底的信任，只是……委屈了华筝一人。
当然，郭靖和华筝彼此的情感，是无比真实的。
对此，李信也多少有些愧疚，拍拍郭靖肩膀，调转头到一旁：“你先问问看吧，若公主愿意，那固然好，若不愿意……你们继续南下，加快速度，我亲自把她安全送回去。”
听着二人直言不讳的对话，华筝渐渐明白了点什么，不由泪眼婆娑。
李萍忍不住上前，把华筝抱在怀里，嘴巴张合数次，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华筝在李萍怀中哭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郭靖，你不想帮我父汗打仗，是吗？”
郭靖轻轻点头，是可以这么理解。
他有点没想到，华筝竟本就明白他的想法。
“所以你要回南宋？”，华筝又问，泪珠子继续宅眼眶里打转。
郭靖再次点头，终是开口：“大汗对我恩重如山，托雷和我亲如兄弟，我本也不想走，但……请你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终究，是宋人，是汉人！”
“我不可能帮着大汗一起，屠杀我的同胞！”
是屠杀，烧杀抢掠，而不仅仅是单纯的打仗，因为蒙古铁骑所过之处，便是普通百姓，也很难幸存！
这一点，是与郭靖的理念完全不合的。
华筝抹了下眼泪，尽量让话语平静，缓缓摇头：“你不用愧疚，父汗确实帮过你们家不少，但那都是举手之劳，可你救他的性命，救我和托雷的性命，却是不止一次了。”
“而且就算不考虑救命之恩，你帮他东征西战那么多年，该还的情，也早就还完了。”
顿了顿，声音沙哑的问郭靖：“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要赶我回去！？”
郭靖摇摇头，忍不住伸出手：“华筝，我也不是要赶你回去……我是说……”
这两人……听他们聊天真累，估计再来几个回合都说不清，李信只好走过来，和华筝凝声道：“蒙古公主的身份，和郭靖的妻子，你只能选一样，就是这个意思。”
“是要跟我们走，还是回去，取决于你！”
这下子，华筝就懂了。
这位成吉思汗唯一的女儿，从小便天真烂漫不用考虑争权夺利的问题，活在哥哥们羽翼下的公主，深深凝望了北方片刻，而后抬起洁白的下巴，定定看向抱着她的李萍，道：“娘，我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
不回去，是主观上的，回不去，则是客观上的。
若郭靖真的赶她走，她便……以死明志。
而这声“娘”，也意味着她已经做好准备，要以普通汉人的身份，开启全新的人生。
李信不由长松口气。
差一点，就硬逼着郭靖成为渣男了，若郭靖真成了渣男，那他李信岂不是罪魁祸首？
还好，事情最终算是圆满解决。
既然无需再送华筝回去，那自己也没必要专门跑回去，只为了斩杀那黑衣美妇，进而给念慈的仇怨讨回点滴利息了。
单纯只是为杀她的话，所担风险太大，且会对整个聚仙岭以及铁木真都打草惊蛇，自己得不偿失。
还是先把郭靖他们安置妥当，再从长计议吧。
而再行进不到半日，便能到达蒙宋边界，等进了南宋疆域，纵是铁木真想要再将郭靖抓回，又谈何容易？
但李信心里却没多少轻松的感觉，反而因着行骗多年的警觉本能，有些忧心忡忡。
整个计划，好像有点太顺利了……顺利的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