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神主的怀抱

左成安以为是自已之前与‘乐乐’的过节被记起,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带着‘神父’的面具,

从外表上看,与真正的面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乐乐’其实没有认出左成安这张脸,

吸引它目光的,是左成安手中的权杖。

在它简单的大脑里,已经完成了一个无比直白的等式换算:

权杖=神棍=敌人!!

这一瞬间,‘乐乐’的脑海发生了奇妙的碰撞,

“雪女大人的敌人!都得死!”

‘乐乐’发出尖锐的咆哮,树杈般的爪子将铁锤抡得呼呼作响。

下一瞬,它举起巨锤,朝着左成安面门砸去!

巨锤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迎面砸来,左成安这才注意到‘乐乐’那双石子眼睛刚刚直勾勾地盯着的,是自已手中的镀金权杖。

千钧一发之际,左成安一只手突然将权杖横举过头,另一只手则拔出小七,两者交叉成十字形。

【精神全集中】

【祷言·强化】

权杖顶端的宝石与祷言相碰,骤然绽放出刺目的光。光芒中隐约浮现出古老的经文符咒,在风雪中流转不息。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恐怖的冲击波将方圆十米的积雪尽数掀飞,露出下方漆黑的冻土。左成安双脚深陷雪中,靴底触及坚硬地面时才堪堪止住退势,在冻土层里犁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所有圣职者目瞪口呆,没想到看似瘦弱的神父,竟然硬生生挡住了‘乐乐’的全力一击!

‘乐乐’没能听到熟悉的‘噗嗤’声,反而被反震力震得手麻!

羞恼之下,它浑身树枝毛发根根倒竖,锤影攻势连绵:“该死的教廷老鼠!给老子碎成渣啊!!”

左成安咬牙抵住,找不到空隙收手反击。

但卡德莉娜已经调整好‘命语’的角度,‘小四’在他的衣衫下方游走,身体缠住‘命语’的扳机,随时都可以照着‘乐乐’的脑袋发起致命一击。

‘轰隆隆——’

大地突然再次剧烈震颤,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远处的火山口喷发出直径数百米的岩浆柱,将铅灰色的天空染成血红。地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鸡蛋壳似的碎裂,无数裂缝中涌出炽热的蒸汽。

或许是‘雪女泪’的性质延伸到了雪人造物身上,

身为常年在火山口生存的雪人,‘乐乐’是不怕炎热的,蒸腾的热气让圣职者大汗淋漓,但它却没有要融化的迹象。

但开裂的土地,却让它这个庞然大物行动不便,差点掉入缝隙中,

好在圆滚肥硕的身体,让它屡次卡在地面。

抱头鼠窜的圣职者则未能幸免。有几个倒霉蛋一个不慎失足坠入裂缝,还未等它们挣扎着爬出,剧烈的地壳运动便让刚刚张开的裂缝轰然闭合。

转瞬之间,这几位不幸者就被永远地封存在了炽热的地底深处。

左成安终于找到机会,抽身从‘乐乐’的攻击范围离开,拿出雪女赠于自已的【‘#’的极之结晶】。

他已经看出来了,

‘乐乐’这个心智不高,喜欢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做游戏的家伙,纯粹是对圣职者群体有着强烈的敌意,才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准每年的‘神诞日’,它都会在雪原上伏击圣职者。

这时候赶紧表明立场,说不定就能化解危机。

“等等!”左成安将结晶高高举起。

熔岩的火光穿过结晶,映照下折射出水波一样的光彩。

虽然在使用过后,这枚结晶因为能量耗尽变为了与‘潜力玩家’的徽章同款的蓝灰色,但它在‘雪女’身边已久,身上沾染着相同的气息。

而这份气息,对雪人而言,无异于神谕!

果然,造物主对于这群雪人来说,地位还是非同寻常的。

雪女的气息如涟漪般扩散。‘乐乐’庞大的身躯猛然僵住,巨锤悬在半空,石子眼中凶光闪烁不定。

“呜——?!”乐乐的巨锤硬生生停在半空,石头与胡萝卜构成的面孔浮现出拟人化的困惑。

它歪着脑袋,似乎在努力思考。

左成安赶紧趁热打铁,沉声道:“我们不是敌人。”

所以,要玩打地鼠去别处。

虽然攻击暂停,但以‘乐乐’的智商,保不准还会误以为他是偷拿了‘雪女大人’的东西,最后一上头又要喊打喊杀。

所以在‘乐乐’的脑回路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前,左成安尽力解释:

“我们……我们和雪女大人是一伙的,现在正在玩一个很特别的游戏。”

“游戏?”

乐乐歪着硕大的脑袋,积雪从它树枝般的头上上簌簌滑落。它笨拙地伸出冰爪挠了挠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显然这个说法让它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你看,”左成安举起权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做了个爆炸的手势:“我负责假装成神父,等混进圣城后……”

“砰!给教廷一个大惊喜!”

“!!!”

乐乐的石子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它兴奋地跳了跳,震得地面上的积雪簌簌跳动。“好玩!是卧底游戏!乐乐也想要玩!”

左成安强忍着抽搐的嘴角,继续胡诌:“教堂你应该认得吧?那‘乐乐’负责去把这片雪原上,所有小镇教堂里的‘圣树’都拔出来好不好?”

处于兴奋之中的‘乐乐’一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拔树与卧底游戏有什么关系?听起来好没意思。”

“这怎么会呢?”左成安摆摆手:“卧底游戏只是给教廷惊喜的大计划里的一个小环节。除了这个小环节,还有很多环节,它们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你想想看,圣树是不是教廷搞出来的。”

“没错。”‘乐乐’点头。

“圣树是不是很坏,一直在压制雪女大人的力量?”

“是这样的。”‘乐乐’继续点头。

见乐乐点头,左成安趁热打铁:“所以说,你每拔掉一棵圣树,雪女大人的力量就恢复一分。这可比杀几个圣职者重要多了,是不是?”

‘乐乐’茅塞顿开,

对啊!它以前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过!

杀再多的教廷老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小老鼠冒出来!但挖树根,对雪女大人的帮助是实打实的!

“我这就去把那些烂树根都刨出来!”

……

找到了新的游戏目标,这个三米高的雪人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哼着荒腔走板的歌谣蹦跳着离开了,留下身后的满地狼藉。

左成安松了口气,他环顾四周,开始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搜寻幸存者。

他还需要圣职者当做活体通行证来进入圣城。

循着血条的显眼标记,他很快在周围先后挖出来两名状态还算好的圣职者。

至于其他残血的濒死者,反正挖出来也是拖累,干脆就让它们听天由命好了。

当他看清其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时,左成安不禁暗自咋舌,这老家伙的命还真硬。

老者手中的银质烛台早已不知所踪,绣着金线的圣袍上沾满了冻土融化后的泥浆,花白的胡须上还挂着几根枯草,活像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落汤鸡。

因年事已高,知道自已随时会回归神主怀抱,因此玉苗早已做好赴死准备,

在被冲击波掀飞,又被积雪压在去见神主。

就是没想到自已还有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机会。

只是等玉苗颤巍巍地站起身,浑浊的双眼望向远方:

喷发的火山将岩浆倾泻在雪原上,铅灰色的天空被火山灰染成肮脏的橘红色,空气中飘荡着令人窒息的烟尘。

玉苗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我这是下地狱了吗?”

“很不幸,你还在人间。”左成安头也不抬地应道,手中动作不停,“说不定地狱的环境可比现在这鬼地方好多了。”

他利落地扯开另一名年轻圣职者被冰水浸透的领口,手指按在对方颈动脉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但指尖下微弱的跳动总算是个好消息。

生命力还行,那百分之五十的血条不是摆设。

年轻圣职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的雪水混着血丝溅在左成安的神父袍上。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瞳孔里还残留着对巨锤的恐惧:“那……那个怪物……”

“雪人已经离开。”左成安平静地拭去溅到身上的血丝。

年轻圣职者艰难地支起身子,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雪原:“那我们的同伴……”

左成安的目光扫过雪原上那些闪烁着微弱红光的‘11%’‘6%’的血条,轻描淡写地说道:“它们都已经回归神主怀抱了。”

“这……这样啊。”

年轻的圣职者面带悲痛,嗓子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地划了个祈祷手势。它沾满雪水的睫毛低垂,在火光映照下投下颤抖的阴影:“神主慈悲……愿它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听到它的话,

附近一根还算健康的血条,嘎巴一下被气成了‘0%’。

三人在原地举行了一场简陋的送行仪式,玉苗用颤抖的声音念诵着安魂祷文,年轻圣职者将残破的圣徽放在雪堆之上,左成安静立一旁,神父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该走了。”他打破沉默,声音比呼啸的寒风还要冷峻。

大地虽然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些狰狞的裂缝中依然蒸腾着灼热的白雾。融化的雪水顺着龟裂的地表汩汩流淌,最终消失在深不见底的裂隙之中。

左成安抬头望向远处依旧喷发着岩浆的火山,眉头紧锁。

平原上的雪水还能渗入地下……但山上的积雪融化后,会流向哪里?

不过这个问题,就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了。

仪式结束后,三人踏上了通往圣城的最后旅程。

按照惯例,随着距离的缩短,来自各个镇子的朝圣队伍开始陆续汇合。

然而本该浩浩荡荡的队伍却出奇地稀疏,

原因显而易见,‘乐乐’到处玩着‘砸地鼠’游戏,导致聚集的队伍数量有些稀少。

左成安几人在路上,沿途不时能看到被冰霜覆盖的残破圣徽,以及几支永远停留在朝圣路上的队伍。

一直走到日上三竿,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圣城的轮廓。

其实按照左成安三人的速度,哪怕照顾速度最慢的老人家玉苗,

全力奔袭下,左成安估算这段距离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到达。

但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缓的‘走’到圣城,似乎是圣职者不成文的传统。

随着距离拉近,圣城的真容逐渐清晰,细节逐渐浮现。

通天彻地的冰晶城墙巍然矗立,墙体外侧环绕着春日花园。茸毛雪兔在花丛间蹦跳,羽翼晶莹的冰蝶停驻在绽放的玫瑰上,小鹿沐浴在灿烂的圣光中。

这片生机盎然的乐土,与城外火山喷发大地龟裂的地狱景象形成对比。

而在乐土的最外围,深不见底的冰川裂隙如同天神挥剑斩出的天堑,将神圣与凡俗彻底割裂。

玉苗布满皱纹的眼角渗出浑浊的泪珠,枯枝般的手指紧紧攥住:“神父大人,我们就快到了。”

左成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穿越冰川裂隙后,世界骤然寂静。

暴风雪毫无预兆地停歇,连空气中飘荡的火山灰都凝固了一般。极寒与灼热在此刻诡异地平衡,仿佛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镇压了自然的狂乱。

前方,一座巍峨的冰晶城墙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高度近乎万米,宛如神迹!

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熔岩与极光交织的天空,自身却又不受半分影响,仿佛超脱于世界的法则之外,

对周遭的末日景象报以永恒的沉默。

城墙外围的巨石遍布孔洞,组成天然的乐器阵列,

当风吹过,便自动演奏其圣歌。时而像天使的吟唱,时而又化作怨灵的哀嚎。

圣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