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章是个好族长,但不是个好父亲。白灵哭得声嘶力竭,就是不愿意缠足,白赵氏想要用强,秦浩拦住白赵氏:“奶,清朝都亡了多少年了,现在大户人家早就不时兴给女娃缠足了。”
白赵氏不服气道:“不时兴缠足,那时兴什么?”
白灵见有人能护住自己,赶紧躲到秦浩身后,秦浩正色道:“时兴教育,西安城里的大户人家都让家里的女娃上新式学堂。”
白赵氏撇嘴:“我一个乡下老太婆,也没去过几回西安,你少糊弄我。”
秦浩给冷秋月使了个眼色,冷秋月会意:“奶,浩哥儿说的是真的,他有几个女同学家里都是西安城的显赫人家,德仪洋行的大小姐就是浩哥儿的同学。”
白嘉轩闻言附和道:“娘,德仪洋行我知道,当年收咱们辫子的就是这家,他家要是都让女娃我也见过,确实没缠足。”
白赵氏见所有人都站在自己对立面,不禁有些恼怒:“好,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我不管了还不行嘛,将来这娃要是嫁不出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白灵看着奶奶气急败坏的背影,破涕为笑,终于可以不用缠足了。
仙草伸手将小女儿揽进怀里,叹了口气:“这娃性子野,缠足说不定能消停些。”
白灵闻言立马挣扎着从仙草怀里蹦下来,躲到秦浩身后:“大哥,娘坏。”
秦浩哑然失笑,这丫头真够现实的。
没了缠足的后顾之忧,白灵彻底放飞自我。
她像只撒欢的小兽,整天在村里疯跑。上树掏鸟窝、钻麦田抓蛤蟆、追着村里的狗满街跑,那都是家常便饭。最让白嘉轩头疼的是,她动不动就跟村里的娃打架,下手还特别狠。
“嘉轩,看你家白灵给我家憨娃给打的!”白兴儿领着儿子上门告状,憨娃脸上还挂着两道抓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白嘉轩黑着脸,把白灵从后院揪出来:“你又打架?”
白灵梗着脖子,理直气壮:“他先骂我的!”
“骂你什么了?”
“他说女娃都是赔钱货,还说我不缠足,将来白送都没人要!”白灵气鼓鼓的:“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女娃也能揍得他满地找牙!”
白嘉轩气得太阳穴直跳,转头对白兴儿赔笑:“白兴儿,对不住,我回头好好管教她……”
白兴儿冷哼一声:“嘉轩,不是我说,你家这丫头再不管,迟早惹出大祸!”
送走白兴儿,白嘉轩坐在堂屋里直叹气。仙草端来茶水,小声道:“要不……给她找个严厉点的私塾先生?”
白嘉轩摇头:“私塾先生哪管得住她?这丫头,比男娃还野!”
正发愁时,秦浩从弹药厂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
“达,怎么了?”
白嘉轩把白灵的事一说,秦浩忍不住笑了:“这丫头,倒是有股子狠劲。”
白嘉轩瞪他:“你还笑!再不管,她能把全村的孩子都打一遍!”
仙草想了想,道:“要不……送她去西安的女子学校?”
秦浩摇头失笑:“姨,您要是真把她送去西安,那才是正合了她的意。以她的性子,没了约束,指不定闯出什么祸来。”
白嘉轩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秦浩沉吟片刻,道:“不如先让她进村里的学堂念书。”
白嘉轩一愣:“村里还从没有女娃上过学……”
秦浩笑道:“达,时代变了。咱们村现在有新式学堂,教的是算术、地理、科学,不是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一套。让她念书,既能收收她的性子,又能学点真本事,总比整天打架强。”
白嘉轩犹豫了半晌,终于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白灵被带到了村塾。
学堂里的孩子们一见她,全都瞪大了眼——女娃也能上学?教书先生是秦浩从西安请来的,见白灵进来,笑着冲她招手:“来,坐这儿。”
白灵半点不怯场,大摇大摆地走到前排坐下,还冲身后的男娃们做了个鬼脸。
第一堂课是算术。先生刚在黑板上写下“1+1=2”,白灵就举手:“先生,这太简单了!我大哥早教过我了!”
先生笑了:“那你说说,3+5等于几?”
白灵脱口而出:“8!”
先生惊讶地点头:“不错!那你再算算,7+9呢?”
白灵想了想:“16!”
学堂里的孩子们一片哗然,连先生都忍不住夸赞:“好聪明的丫头!”
下课后,村里的男娃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白灵,你咋这么厉害?”
白灵得意地扬起下巴:“俺大嫂教的,她可聪明了,不仅会算术还会治病呢……”
“当然,我大哥更厉害,嫂子说他是除了姑父之外最有学问的人,什么都懂,可惜他太忙了,没时间教我。”
就连秦浩都没想到,白灵入学不到三个月,竟然成了小班里的“学霸”,那些比她入学早一年的孩子都没她成绩好。
白嘉轩也乐得合不拢嘴,抱着闺女又亲又夸,可把白孝文给眼馋坏了。
“有啥了不起的,那么简单的算数题,我早会了。”
白灵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小时候不会做都急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瞎说,你那会儿才多大,你咋知道。”白孝文急了。
“哼,三哥说的。”白灵皱了皱鼻子,哼哼道。
白孝文立马回头瞪了白孝武一眼:“你咋啥事都跟她胡咧咧?”
白孝武缩了缩脖子。
白嘉轩瞪了白孝文一眼,呵斥道:“就会欺负你弟,有能耐你在大班也考个第一,回回被鹿兆海压一头,还不让人说了。”
白孝文瞬间没了脾气,自从鹿兆海被小班的先生推荐升入大班之后,他就没拿过第一。
相较于白孝文跟鹿兆海的不对付,白灵倒是跟鹿兆海很投缘,经常相约放学后一起玩。
这天放学后,白灵和鹿兆海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百无聊赖地数着蚂蚁。
“真没意思,天天就是上学、背书、回家,连个新鲜玩意儿都没有。”白灵托着腮帮子,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鹿兆海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要不……咱们去后山转转?听说那里有野兔子,还能摘酸枣。”
白灵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犹豫了:“我大哥说过,后山不能随便去……”
“怕什么?咱们又不走远,就在山脚转一圈。”鹿兆海怂恿道,“再说了,你大哥现在忙着工厂的事,哪有空管咱们?”
白灵一咬牙:“走!”
两个小家伙猫着腰,避开村里人的视线,一路小跑向后山。起初他们只是在山脚下摘野果、追蝴蝶,玩得不亦乐乎。可渐渐地,白灵的胆子大了起来。
“兆海,你看那边!”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山洞,“那是不是我大哥的工厂?”
鹿兆海也有些好奇:“听说那工厂神神秘秘的,连大人们都不让靠近。”
白灵狡黠一笑:“那咱们偷偷去看看?”
两人顺着山坡往上爬,越走越深,直到距离工厂不足百米时,突然从树后闪出两个身穿灰布衣裳的汉子,厉声喝道:“站住!谁让你们来的?”
白灵吓了一跳,鹿兆海更是直接躲到了她身后。
“我、我是白灵,白浩是我大哥!”白灵壮着胆子喊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稍缓,但仍严肃道:“不管是谁,这里不准靠近!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通报。”
不一会儿,黑娃阴沉着脸赶了过来,看到白灵和鹿兆海,眉头拧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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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胆子不小啊!”黑娃怒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一出了事,我怎么跟浩哥儿交代?”
白灵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们就是好奇嘛……”
黑娃冷哼一声,转头对身后的岗哨训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两个孩子都拦不住?今晚全部加练!”
消息很快传到了秦浩这里,看着鹿兆海跟白灵,又好气又好笑:“你们是怎么躲过岗哨巡查的?”
“山脚那有条小路,草深得很,我俩个子小,兴许他们没看见。”鹿兆海小声说道。
秦浩回头瞪了黑娃一眼:“都听见了?”
黑娃原本就黝黑的脸,这下更黑了:“嗯,我马上让人加强巡逻。”
秦浩这才回头对两个小大人道:“工厂的位置,不准跟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两人异口同声。
白灵眼珠一转,忽然凑上前,拽着秦浩的袖子撒娇:“大哥,我能不能提个小要求?”
秦浩挑眉:“你还敢提要求?”
白灵笑嘻嘻道:“反正你都凶过我们了嘛……我想要一套西安城里女学生的校服,就是秋月姐衣柜里的那种!”
“秋月姐的校服可好看了!蓝褂子黑裙子,还有小皮鞋!”白灵眼睛亮晶晶的,“村里那些土布衣裳丑死了,我才不要穿!”
秦浩无奈,这丫头倒是会讨价还价。他沉吟片刻,道:“行,我可以给你买,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绝不再靠近工厂。”
白灵立刻举手发誓:“我保证!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才不乐意来呢!”
鹿兆海在一旁偷笑,被秦浩瞪了一眼,赶紧收敛。
几天后,秦浩从西安带回了两套女子校服。白灵欢喜得不得了,第二天就穿着去学堂,立马引起了轰动。
“啧啧,女娃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就是,白家的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白孝文听着同学们的议论,脸色难看。放学后跑回家,刚好看到白灵那套洗过的校服在晾晒,一气之下来到仙草房间拿起剪刀就把校服剪了个稀巴烂。
而这一幕恰巧被放学回家的白灵看见。
白灵回来看到心爱的校服被毁,顿时炸了。她尖叫一声,扑上去就挠白孝文的脸。
“白孝文!我跟你拼了!”
白孝文没料到她反应这么激烈,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仙草闻声赶来,怎么拉都拉不开,急得直跺脚:“别打了!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最后还是白嘉轩闻讯赶来,一把将两人分开。他看了看白孝文脸上的伤,又看了看白灵气鼓鼓的样子,皱眉道:“孝文,你是哥哥,怎么能跟妹妹动手?”
白孝文委屈极了:“是她先挠我的!”
白嘉轩瞪眼:“那你也不能剪她的衣裳!”
秦浩站在一旁,暗自摇头。白嘉轩对子女的教育,向来是偏袒白灵,对白孝文则过于严苛。长此以往,白孝文性格里的懦弱和虚伪,白嘉轩难辞其咎。
他走上前,打断白嘉轩的训斥:“孝文,你为什么要剪白灵的校服?”
白孝文低着头,声音哽咽:“村里人都在笑话她……连带着也笑话我……”
秦浩沉声道:“他们笑话你妹妹,你不仅不替她出头,反而回家剪她的衣裳?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
白孝文哑口无言。
白灵正要得意,秦浩却转向她:“你二哥剪你校服,是他不对。但你动手挠人,就没错吗?你看看他的脸,都被你挠成什么样了?他要是真想还手,你打得过他吗?”
白灵撅着嘴,不吭声了。
秦浩继续道:“他宁可被你挠也不还手,说明他还念着兄妹之情。可你呢?动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你二哥?”
白灵眼眶红了,小声嘟囔:“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不该跟二哥动手……”
秦浩点点头,又看向白孝文:“你呢?”
白孝文深吸一口气:“我不该剪妹妹的校服。”
秦浩摇头:“不,你最大的错,不是剪校服,而是在外人嘲笑自家人时,没有站出来维护妹妹!记住,在外人眼里,你们代表的是白家。自家人再怎么闹,关起门来解决,但在外面,必须一致对外!”
白孝文和白灵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事后,白孝文悄悄找到白孝武,借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托秦浩给白灵重新买了一套校服。
白灵收到新校服时,既惊讶又愧疚。她想了想,跑去拜托冷秋月:“秋月姐,你能不能给我二哥配点药?他的脸被我挠伤了……”
冷秋月笑着摸摸她的头:“知道心疼哥哥了?”
白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当晚,白孝文坐在院子里发呆,白灵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把一盒药膏塞进他手里。
“二哥,这个……抹了不会留疤。”
白孝文愣了一下,接过药膏,嘴角微微上扬:“谢了。”
月光下,兄妹俩相视一笑,曾经的隔阂,在这一刻悄然消融。
看到这一幕,白嘉轩也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二儿子太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