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原本的打算是先示敌以弱,等到杨佩宁以为自己掌握主动、开始不再那么警惕的时候,再伺机找出他的破绽进行反制。
可是现在不行了。
他只用一个眼神、就向我宣告了一个事实——我不需要把自己伪装在弱者的位置上,因为我就是那个“弱者”。
无论我怎么机关算尽、智谋深远,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孩童的玩闹。
他有耐心、有兴致的时候,可以陪着我一起胡闹,但如果我触及到他的底线、或是他不想再继续玩下去,就可以像迈阿密那场超级龙卷风一样,瞬间摧毁我精心构建的一切。
是的,在我绞尽脑汁应对这场博弈的时候,杨佩宁可能只把这当成一场胡闹,甚至可能是一场用来消遣的胡闹。
这是一个很丧的想法,也是一个博弈过程中、绝对不该出现的想法,我清楚知道这一点,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
仰止高山般的挫败感,让我在一瞬间陷入了更大的惊惶——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
不是我及时调整好了心态,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对我有利的情况,而是杨佩宁的状态又变了。-精`武.小_税,旺¢ ?追*嶵?歆!彰_踕.
上一次的变化我不敢确定,但这次我因为那种莫名的恐惧、正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所以我清楚看到了那个变化的过程——
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他眼神里那种仿佛南太平洋尼莫点一般的平静……或者说是死寂,像电量不足的灯泡一样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流于表面的……睥睨?
那应该算是睥睨。
他的头微微扬起,眼睛眯了三分之一左右,阴沉的视线漫过下眼睑、沿着嘴角下沉的方向朝我投来,那个表情仿佛在说:“来啊,看你还有什么笑死人的花招。”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于,我明明正在被杨佩宁“蔑视”着,心里的恐惧却像春日的冰雪一样快速消融。
我不再害怕,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咳!”
回过神的我,急忙用一声干咳、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不好意思,一下子面对这么大的信息量,我需要先捋顺一下——”
“在这次‘联合入梦’、或者说你跟联合政府合作之前,你做了一些事情和交易,来逼迫联合政府恢复我的记忆——虽然失败了,但这件事不重要,所以你也没有太在意。”
杨佩宁点点头:“这件事情的关键,是让你进入这个‘梦境’,至于恢复记忆,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_s?j·k~s*a/p,p~.?c*o?m-”
“‘恢复记忆’的计划失败,不是杨佩宁的失误、也不是他把希望押在补救方案上,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假定基础之一,推翻。”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结论,同时我看着杨佩宁继续问道:“你之前还说,迈阿密灾民安置点的暴乱是你挑起的,为了找出人群中的观察者——你怎么知道观察者会在那里?”
“……”
这次杨佩宁没有马上回答,眼神深邃的盯着我看了一秒左右,才似是而非的吐出句话:“这个‘梦境’是我参与制作的。”
“他确实拿到了gidim-mul-duga,而且从制作效率来看,这件事己经预谋了很久——所以杨佩宁跟联合政府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结论和一个问题,接着我不动声色的深吸口气,尽量平稳着声音试探问道:“而你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进入这个‘梦境’。”
“你不在乎我有没有恢复记忆,只要我进入这个‘梦境’就可以了,你还说需要我的信任,但你让我做的事情是‘去死’——你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
杨佩宁又一次的沉默下来,眼神像老式放映机的投影那样闪烁不定,足足过了三秒钟、才又拿起那张血瀑布的照片:“时间还没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落低视线看向那张照片:“你不会想说,等我到了这个地方,就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吧?”
“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不过你可以期待一下。”
杨佩宁这次回答的很快,配合着回答、还有一个暗示似的微妙笑容,仿佛想要引导我产生某种误解,比如……只要帮他,我就可以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但问题是那个笑容里面,“暗示”所占的比例实在太多,所以在我的主观感受上,那个“暗示”的作用就完全相反了。
就好像他不是为了误导我、让我帮忙,而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个“误导”、进而选择不帮这个忙。
但这不该是杨佩宁做出来的事,至少不该是此时此刻、以他的立场所做出来的事。
一股淡淡的违和感悄然升起,我垂下视线看着地面转动眼珠,看起来像是在犹豫什么,但其实我是在回想杨佩宁先前的表现。
从他在车上主动暴露身份开始,到我们在车上的谈话,再到帐篷里的谈话,最后到几分钟前、那个明明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我恐惧到快要发抖的死寂眼神。
悄然升起的违和感更浓烈了。
古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一个人随着时间和经历而产生些许变化,其性格底色还是会保持着相当的一致性。
可是在刚刚这段相处、尤其是那个眼神出现之后,杨佩宁的状态呈现出一种非常隐晦的割裂感。
首觉告诉我这有问题,可是我却找不出问题在哪……首到我看见散落的文件、尤其是剑桥大学那份实验研究报告。
杨佩宁并不是生物专业,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和数据我听不懂,他应该也不会比我好太多。
当然,他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进行过相关的学习研究也有可能,但是他在给我讲解的时候,那个教学的状态太奇怪了。
至少在我现有的记忆中,杨佩宁的课从来没让我困过,那种枯燥无聊的信息堆砌,只有……
我脸色一变看向对面,唇缝间刚吹出半个“奇”的音,对面的人就突然开口:“文件都看完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我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心中反复犹豫了七八次之后,还是佯装成按摩手腕、慢慢的朝对方竖起一根中指。
“没什么想问的,我们就尽快出发吧。”
“杨佩宁”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却在对齐冲锋衣拉链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朝我伸出了一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