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观复 作品

第427章 算账了(2)

念及此他拿起奏疏,并未细看,只是掂了掂份量,便随手放在一边。“好。尔等用心王事,统御有方,实属难得。”他的目光转向夏臣,“夏臣,你协理局务,兼管度支勾稽,你有何计较?”

夏臣见皇帝垂询,连忙离座躬身,作为副手,未得主官示意或皇帝特旨,不必跪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启陛下。臣蒙圣恩,协理皇商局度支事。局中所入,皆解内承运库,属陛下内帑,臣本不敢妄议。然陛下垂询,臣斗胆以度支事言之。”他微微一顿,似在斟酌词句,“今岁北虏扰边不绝,九边军饷浩繁;南直隶、浙江等地水患频仍,蠲免赈济所费不赀;加之修葺两京宫殿、陵寝,支出浩繁,然浙江、河南、北直隶等地清丈田亩,赋税完备,太仓银库岁入常例交往年多了不少,又整顿了盐课,所幸国库略有盈余,实赖陛下居中运筹帷幄,各部实心办差之功,不过明年怎么办,还需陛下早早定下会议。户部打了招呼,说要内帑银十万两以支国用。”他抬起头,眼珠子一转,望向皇帝又快速瞥了一眼主位上的张宗说。

朱厚照看着夏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不易察觉的玩味。他并未急着开口,反而端起魏彬重新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哦?太仓想借内帑银?怎么不见他们来和我说,反倒先找你了。”

张宗说闻言也心中纳闷,自己怎么没听说?不经意瞥了眼夏臣,见皇帝问他,心中已然猜出,这小子是被坑了。

夏臣便道:“户部本就有监管内帑之责,且臣专管度支,所以先给臣说了吧?”

朱厚照便笑道:“哪里是这样了,分明是想借你的口,来花朕的钱。”说着放下茶碗,接着道,“朕这钱,是有数的,除了部分用于宫中开支,相当一部分都被朕用来造火铳了。”

三人闻言不敢说话,朱厚照接着道:“要不然国库怎么会有盈余?”接着又看向仇鸾,便道:“你在皇商局办差如何?”

仇鸾连忙离座躬身答道:“臣暂协理局务,专管护卫。”

朱厚照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目光在仇鸾那张因激动而略显涨红的脸上停留片刻,转而再次看向张宗说,道:“明年皇商局的章程,可有眉目了?”

张宗说心领神会,知道戏肉来了。他再次起身奏道:“回陛下,臣等已会同夏、仇二位协理,草拟大略。盐引一项,仍为根本。明年拟增发引额二十万道,其中两淮增十万,长芦增五万,山东增五万,借乃皇商局所用。织造、瓷器、香料诸项,亦拟酌情增拓商路。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显出自己的慎重,“唯盐引发派一事,牵涉甚广。依祖制及近年成例,盐引分派,当以朝廷制度为本,兼顾京中勋戚、各处镇守、以及有功劳于朝廷者之‘存积’、‘常股’份额。然引额骤增,如何分派,方显公允,且能确保引价盐课如数归库,此乃关键,尚需陛下圣心独断,或交户部、盐政衙门详议。臣等必当恪遵圣谕,妥为办理。”

他将这个烫手山芋抛了出来,自己则退到执行的位置,同时点明是与两位副手共同商议的结果。增引二十万道,这块肥肉太大,如何分?估计勋贵要争,户部要卡,镇守太监也眼红。这得罪人的差事,还是得请陛下乾坤独断,或是让户部去顶雷。夏、仇二人心思各异,我需得持中。

果然,张宗说话音刚落,朱厚照便微微蹙眉,“这钱你原本打算怎么办?”

张宗说答道:“臣原本是将盐引都归山西的那十几个商家的。”

朱厚照便道:“朕记得中官、勋戚、宗藩不得开支盐引,以往盐引逐步废除,这是户部议论过,朕有明诏在先的,怎么勋贵还要争么?”

张宗说道:“他们也想做生意,入筹皇商局。”

“嗯?”朱厚照闻言也是一惊,勋贵入股皇商局,这事儿好玩了。于是道:“你如何计较?”

张宗说闻言心中骂道:“我推给你的事,你又反推给我?”但是面上还是恭谨道:“臣觉着还是不让勋贵插手的好。”

朱厚照又问道:“怎么说?”

张宗说无奈,便接着道:“其一,若勋贵参股皇商局,恐难免生吞里扒外之事,此于内帑进益实非划算,也损害进项;其二,臣先时曾谏言皇商局垄断贸利,然若径直降旨禁绝,难免招致物议。今自山海关迄于陕西,沿边一线皆设皇店,诸般商贸易货皆按制课税,独皇商局无此征榷,此亦山西商贾争入皇商局股分之由头,皇商局可借山西商贾贸易鞑靼、辽东,勋贵参与并不是好事。其三,设若彼等尽皆入股,日后皇家所售之货,又当卖与何人?”

朱厚照闻言心便点点头道:“你所言甚是,皇商局既掌贸易之权,若勋贵与商贾勾连,恐借官帑而营私产,致使内库之财反为私家填壑,此非为国理财之道。勋贵参股之后,或借皇商局名义私通边外,暗售禁物以牟巨利。昔年蓟镇曾有将领私卖兵器与蒙古,今若此风复炽,边防武备废弛,虏寇或乘虚而入,此乃心腹大患也所言甚是,你回去拟个条陈来,我自当批了就是。”

张宗说便道:“臣尊旨。”

朱厚照又道:“佛郎机贡的些物件,回头朕让魏彬与你交割,你去崇文门发卖了就是。”

这都是新奇物件,达官贵人早就眼馋了,正好这东西自己不喜欢留着没有甚用处,干脆都卖给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不过就是传出去不好听,佛郎机人知道了也有碍观瞻!

张宗说便道:“臣遵旨。”

朱厚照见此便道:“尔等且退下吧。”

于是三人便领旨告退,但是在夏臣和仇鸾退出后,张宗说却是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