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电 作品
第三十七章 围猎(八)
狼烟、火光、蹄声、响箭,猎场如同沸腾的火山口。
发狂的野兽横冲直撞,甚至冲破数处毡墙,来不及逃走的赫德猎手被卷入蹄下,惨叫着消失。
马蹄卷起的沙尘之中,还有赫德人与赫德人正在厮杀。
然而铁峰郡众人只能听到惨叫声和白刃相交声,什么都瞧不清楚。
没有任何预兆,瓦希卡的战马发出急促的嘶吼,它高高抬起前蹄,凶狠地朝着老谢尔盖踢去。
如果不是莫里茨中校反应神速,一把按倒老杜萨克,谢尔盖的后脑勺已经被踢得粉碎。
马背上的瓦希卡也不好受,他紧紧攥着缰绳、死死夹着马肋,竭力想要降伏莫名失控的战马。
周围的人纷纷躲避,给瓦希卡让出空间。但是战马激烈地跳跃、蹬踏,几下就把瓦希卡甩离马鞍,逃走了。
瓦希卡重重跌落,瞬间昏死过去。老谢尔盖大叫一声,扑向儿子。
铁峰郡使团与恶土部各自集结人马,双方下意识拉开距离。
阔什哈奇带着两名猎手疾步奔来,停留在二十步之外向铁峰郡众人示警:“马!马!”又立刻回到恶土部的队伍中。
不需要阔什哈奇提醒,皮埃尔也发现了战马的异样。
即使是平日里最温顺的乘马,此时此刻也变得狂躁不安。
皮埃尔的坐骑更是嘴角流涎,不断地用蹄子叩地,试图攻击任何靠近它的同类。
“下马!”皮埃尔当机立断:“拆毡墙!”
温特斯挑选出的使团成员心领神会,迅速离开马背,并且重新将拴马桩固定在人群之外。
绑好战马的使团成员旋即动手拆除毡墙,用木桩、绳索和皮革修筑临时的防御工事。
“请您先在这里休息。”莫里茨中校从容地把安娜安置在队列中央,不失风度地致歉:“恕我暂时离开一小会。”
安娜尽力表现出镇定,微笑着点头。
剑出鞘、枪挂绳,铁峰郡使团竖起两层绊马索,依托临时的毡墙戒备着。
皮埃尔主动向莫里茨中校请示:“请您下令,中校。”
“水被故意搅浑了,等它变清再行动。”莫里茨取出一枚箭头,找了找箭头的重心,随手将箭头射了出去:“守在这里,谁敢靠近就杀谁。”
……
[猎圈之中]
温特斯小心地把小狮子放上马背。
刚刚小狮子和他有两箭远的距离,他没有看清是什么伤到了小狮子。只听见一声雷鸣,小狮子便消失在烟雾中。
赶到现场,尚未散尽的硝烟气味让温特斯验证了心中猜想&
猎手一共带了两辆马车,每辆马车四个铁笼,刚掀开蒙布的马车还有四只狼犬,另一辆马车上的铁笼全部空空如也。
狼犬早已因为骨笛声而急不可耐,猎手刚一打开笼门,狼犬便窜出箱笼、跃过毡墙、直奔主人的藏身处而去。
白鲟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枯草从中,直到两只狼犬抵达。
凶神恶煞的狼犬令猎手都不敢轻易接近,可在白鲟身旁,它们却表现得异常温顺乖巧。
狼犬受过训练,轻易不会吠叫。所以它们只是不断地发出轻微的哼唧声,拼命摇动尾巴,还用潮湿的舌头舔舐白鲟的脸颊。
白鲟轻轻抚摸两只狼犬,无声地吟诵着。经过他的触碰,两只狼犬愈发兴奋、愉悦和满足。
差不多了,白鲟从怀中取出一方密封铁匣,匣子里是几块暗黄色的脂状物体。白鲟把铁匣放到狼犬鼻前,让它们嗅探。
猎场之内,只有两人身上带有狼芝的气味。一个是白鲟自己,另一个便是披挂赤甲的白狮。
硝烟和硫磺或许可以混淆人的嗅觉,却瞒不过白鲟的狼犬。
最后,白鲟拿出一根木筒。
他拔掉盖子,露出阴燃的木屑,面无表情地点燃了挂在狼犬脖颈下方的“小酒桶”的火药捻。
“[赫德语]去。”白鲟无声下达命令,再次吹响骨笛。
两只狼犬就像此前的训练中那样,忠实地执行了指令,毫不犹豫地冲入烟雾,扑向散发着狼芝气味的目标。
白鲟耐心地等待着。
很快,沉闷的爆炸声接连从烟幕后方传来。又是一股气浪扫过地表,铁片、血浆和泥土接连不断落到白鲟身畔。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白鲟继续等了一会,连呻吟声都听不见,大概是真的死了。
他谨慎地向烟幕内投出几块石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赫德语]信物。”白鲟默念着起身,小心地走向爆炸地点。
按照约定,他需要拿到一些能证明白狮身死的证据……最好是白狮的头颅。
烟雾似纱帐笼罩着大地,至今还未散尽。
“[赫德语]烟匣,又少了。”白鲟有些惋惜地想。
烟匣是两腿人的东西,用一个少一个。对于诸部头领而言,烟匣可能用处不大。但是在白鲟看来,烟匣比狼犬还要宝贵。
起风了,烟幕在缓缓流动。
白鲟敏锐感觉到风向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里。
抬起头,白鲟惊觉烟幕不是在“流动”,而是在“旋转”。
只见烟幕旋转越来越快,还没等白鲟做出什么反应,烟幕倏然向四周散开,仿佛此前约束着烟幕的力量一下子消失。
霎那间,地表被净空,笼罩爆炸地点的烟墙彻底溃散。
天选者之间的搏杀,胜负只在毫厘间。
“[赫德语]完了!”第一次有声音从白鲟的喉咙传出,他的身形暴露出来。他想躲,但他已无处可藏。
一个浑身被血泥覆盖的人从战马尸体下方跃出,那人只是一抬手,白鲟的意识便彻底湮灭。
温特斯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走向刺客的尸体,确认刺客已经真的死了。
刺客的衣服上绑满了枯叶和黄褐色的碎麻布,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丛蒿草,难怪藏得如此隐蔽。
一具外形奇特的骨笛挂在刺客胸前,很是显眼,他随手扯下骨笛、收入囊中。
直到此时,温特斯才感觉到左肩传来的剧烈疼痛。
他摸索着从肩头拔下一枚札甲甲片。
“这东西。”温特斯把带血的甲片扔到刺客的尸体上:“可是我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