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宇此话出口,质疑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大了。
“什么?他凭什么私自替我们决断就去和穆王殿下的人谈判啊!这可是僭越之罪!”
“提起沃野城我就生气,那明明该是我们的地盘!若是不去进攻穆州,一直守住毛州该多好!”
“穆王殿下失踪后,他们底下就一盘散沙,整体实力还不及烈焰军,让他们去攻打沃野城?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原本作为守成派的崇阳侯施寇听到这个提议,也站出来反对了。
“剑邪会的邬长老可是元婴级别的强者,沃野城才多少将士,让他们去无疑是送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愿意去甚至打赢了,又何必与我等平分呢,穆州本就是穆王殿下的地盘,他们夺回来也是合情合理……”
施寇话锋一转,用锐利的眼神瞟望章宇:“本侯不知张大人是如何与穆王殿下的人谈的,不过本侯比张大人年长个几年时间,要提醒一下谋主大人,人心叵测,契约这玩意儿犹如草芥,别到时候给他人作了嫁衣却仍不自知。”
“臣附议!”
“没错,臣也附议!”
施寇不愧是老政客,一下子直戳问题的核心,关键不是章宇有没有僭越行事,又或者别人是否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在于整件事是否「合理」。
在双方势力均衡时,公平就是一种「合理」;可在双方势力不均衡时,不公平才是「合理」。
如果沃野城这么厉害能把剑邪会都打了,说明他们也根本不惧燚州兵,更不会答应拿出「平分穆州」这种提议。
章宇朝施寇点头致意道:“崇阳侯一语中的,确实还有一条件我并未告知,而我已经禀明殿下了,即许以临峡城作为交换,得到穆州一半的归属。”
“临峡城?好熟耳的名字……”
“你忘啦?葬星瀑旁的一个边陲小城,已经因紫晶病早就毁灭了。”
“他们要那个废城干嘛?”
疑惑声又一次响彻大殿。
章宇补充解释道:“一座早就荒废无用的小城,换取燚州势力朝中南行省挺进,很划算不是吗?”
施寇眯着眼继续施压:“此言差矣,说是平分穆州,可我军孤军深入中南行省,将深陷穆王军的包围之中,即便哪一天他们反悔了,我军大后方也无法及时驰援。”
章宇笑道:“这有何难,眼前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从燚州建立连通穆州的商道,另一条则是从燚州高原延伸索桥,直达穆州,比平时走水路更快。”
燚城距离穆州的直线距离确实不远,可是由于高原天堑的缘故,他们无法直接到达,反而要绕行水路而行,十分麻烦。
这时纪察司陈清友发言道:“张大人设想虽然大胆,可你怎可保证此时其他方不来骚扰?假如索桥一断,实则关门打狗,损人失地……”
“罢了,干脆臣就直言不讳了吧,那个穆王殿下的奉行中人,与张大人名字相似的章宇,此前烈焰军在苍南城与沃野城接连失利,皆因他从中作梗,穆州虽然已交接到我方手上,可恰好此时偏偏又出现入侵物种,致使烈焰军全军覆没!”
“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臣合理怀疑,那个邪门的章宇恐有操纵入侵物种的能力,并不可信!请殿下与张大人慎重对待!”
陈清友的慷慨陈词赢得了许多人的支持。
就连章宇自己也想吐槽,我有操纵入侵物种的能力?要是我真有,我特么第一个让你闭嘴!
章宇摇头直言道:“看来你们有一个观念一直没有纠正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章宇的意思。
“你们一直视其他藩王为你们的敌人,殊不知藩王们都是河里的河蚌,只会相互敌视损害,却未曾想过上京的世家是天上的鹬鸟,更别提身为渔翁的陛下了。”
章宇的意思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藩王与世家都不过是皇帝让其分化的玩物罢了。
这种话敢在庙堂上说出来,已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在上京,章宇的坟头草已经是三米高了。
台下不少官员闻言直接跪下,战战兢兢,生怕连呼吸都是同谋。
章宇嗤笑道:“呵呵呵,这就是燚州人的风骨吗?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大胆!”安庆侯刘景怒道,“黄口小儿,殿下虽尊你为谋主,可你竟敢对皇上不敬!”
章宇反唇相讥道:“朝廷还规定藩王之间不得相侵呢,可燚州兵却率先攻打穆王领地,这就是你们对朝廷的尊敬?”
“……你!”刘景被怼到满脸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有竞逐天下的野心,却不敢大方承认,是为虚伪;明明藩王势力最弱,最应该抱团取暖,却相互攻讦,是为短视;明明如今的局势已被逼至绝境,却还想着置身事外,助纣为虐,是为糊涂。”
章宇呵斥完群臣,继续说道:“实话告知你们吧,代表穆王殿下的章大人将苍南城这块四战之地彻底改成一个巨大的商业枢纽中心,可连通各大行省,与天下诸位藩王共分,正是为了避免诸王陷入无谓的干戈而设。”
“再退一步来说,刚刚纪察司陈大人说了,我们为何要相信章大人的承诺,因为对彼此双方来说都是无奈下的最优选择……”
“毛州是大粮仓,但缺乏好的金属矿脉与资金,穆州又刚遭入侵物种破坏,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而燚州丰饶,积攒的财富无数,刚好可以拯救穆州羸弱的经济现状,就算章宇他有百般不情愿,可他吃不下来,最后也是不得不让出半个州。”
这话说出口,台下众臣如鲠在喉。
“时刻要谨记一点,藩王之间的矛盾都是次要矛盾,而我们的策略是先团结其他藩王,分化上京世家,最终打破大都护结界的桎梏,彻底改变这一潭死水的现状,这才是主要矛盾。”
“我们要先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争取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苏家既然非要出这个头,那就让他们当成我们的靶子!我为殿下,为燚州集团开的第一张药方便是温和的补药,先把燚州集团摘出去,明面上与苏家还有沟通的余地,而穆王军却不得不与苏家撕破脸皮,来个鱼死网破,确保最后穆州还能保留在藩王的手里。”
章宇一番话掷地有声,连刘擎也不得不鼓掌道:“好!张大人一席话如拨云见日,令本王茅塞顿开!”
章宇的计策确实平衡了台下各派系的利益,他们竟然都无言以对,而且刚刚那番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分析也是鞭辟入里,十分高明。
能定战术的人有很多,可能定下战略的人极少,难怪他能成为谋主!
众人心中各有思忖,却大都心悦诚服。
却是此时,一位斥候急匆匆地冲入大殿之中。
“报——————”
刘擎皱眉问道:“何事那么慌张!没看见本王与诸位大臣正在议事吗?”
斥候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拱手报道:“天、天魔宗副宗主九幽率两千门人前来,说要参、参加今年的三坛莲花会!如今雷云迷宫已遭受到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