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薬 作品

第六百一十章 纸花不如真花(二合一)

女冠的心思,哪怕听不到,可素来聪明的少女哪里猜不到,不过是在籍此炫耀、压她一头罢了,殷听雪虽然从来不争不抢,但也不是任人欺压的性子。

哪怕是陈易,做妾的日子里,她除了顺着他意思来以外,也依然有小小的抗拒。

而且他们也成夫妻了,殷听雪也不用那么战战兢兢,眼下惟郢姐这般明争暗斗,不念旧情,她当然会予以还击。

说到底,这事上惟郢姐本就不占优势,陈易不仅先送花给自己,还是一朵绝无仅有的纸花,哪怕知道他好色,也定会给别的女子送花来讨人家欢心,可想到自己的纸花,殷听雪都会有一点小小的,不可多得的高兴,她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还是无可替代的一席之地。

于是,她佯装无意道:

“那看来吧,纸花比真花要更用心呢。”

大殷僵得一下无话可说,指尖不断摩梭着椅子扶手,偏偏还不能露出半点失落和不忿来,到时就真的低人一头了。

周依棠也就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听雪也蹬鼻子上脸了……

殷听雪转回过头,暗地兀自偷笑,这一回她是得胜了,没让惟郢姐得逞,惟郢姐自成婚后是愈发傲气了,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能打击打击也好……想到这,她偷笑得更厉害了点。

笑没多久,戛然断在喉咙里,咔擦一声,有一独臂女子推门而出,面容冷冽,不近人情。

寅剑山剑甲之名素来叫人敬畏,而其拒人千里的品性,更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哪怕殷听雪再如何亲近,都心存一丝畏惧,这会也不例外。

周依棠侧过眸,目光随意扫过。

她并无言语,厅堂里的气氛莫名其妙就微妙起来,殷听雪忽觉一丝肃杀之意。

方才还偷笑的少女赶忙起身,小心翼翼来到她跟前,“周真人,怎么样了吗?”

“还好。”

“哦、哦…啊,我不是说他身体,我是说……”殷听雪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是说…你跟他的事。”

“也还好,”周依棠垂眸而视,半晌后道:“但他没送我纸花。”

殷听雪一下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僵住脸色的女冠眼睛一亮,笑容从少女那逝去了,转移到她这里。

她心里险些笑嘻了,勉强按捺住,于是扶住袖子,淡然一笑。

还纸花不如真花?

她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虽一时落寞,可曾经辉煌过,但听雪你这二夫人可是一直都被旁人压一头,如今还被人三夫人诘难。

那边,殷听雪好一会后,温吞吞道:“纸、纸花也就那样的,没什么好的,我也想要朵真花呢……”

说话时,她脸上挂起难为情的笑,瞧上去无辜极了,也讨人喜欢。

很讨那逆徒喜欢。

周依棠微敛起眸子。

殷听雪听不到周依棠的心声,“我们不说这个了,周真人你跟他是不是比之前好了?”

“好些了。”方才的劳累浮过脑海,周依棠平静道。

“那就好,你有顺着他意思来是不是?他心看起来很硬,实际上很软的,我就知道。”

“嗯。”

听到这应声,殷听雪偷偷松了口气,她到底是把那话题转移过去了。

周依棠上上下下看了殷听雪一眼,平静道:“听雪,练剑去吧。”

“啊?”

“自你离开寅剑山起,许久未练剑了。”独臂女子教诲道。

“可、可是,我有点累,待会还要继续照顾他,”说着,殷听雪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周真人你不是该顺一下他的意思来吗?”

“什么意思?”

把重伤的陈易照顾来照顾去已经够累了,殷听雪不想再去练剑,累得骨头疼,骨头疼就睡不着,踌躇了会道:“比如他喜欢什么,你就顺着他的喜欢去做。”

眼下陈易多稀罕自己啊,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来周真人也明白。

“所以?”

“所以……”殷听雪微微翘起眉头,正面露喜色,

“好,你多练一个时辰。”

殷听雪傻了眼,还来不及辩驳,

“谁让他喜欢欺负你。”

独臂女子冷冷一笑,单手揪起她脖颈衣领,把她拎出了院子。

还没高兴多久的殷听雪转眼就被拉去练剑,大殷努力压抑住嘴角的幅度,不至于笑歪来。

心绪波动不宁,她默念太上忘情法,一时抑住,收拢住散乱的心绪,随后反复告诉自己:这也没什么好笑的。

……可还是好好笑。

还纸不纸花,用不用心了?

少女觉得她愈来愈傲了,她倒觉得少女愈来愈心机了,她这大夫人好意教训,这少女竟然如此还击,一时叫她下不来台?

好在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殷听雪以下欺上,反倒被三夫人给治了,书上曾言毒蛇横生七步之处,必有解药,这是世间万物物物相克,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从前还觉这话有失偏颇,如今一看,恰是此理。

念及此处,殷惟郢直觉舒畅,大大吐出一口气后,方才再念太上忘情法,抑住飘忽的心境。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小狐狸“呼呼”的挥剑声后,

她便见周依棠一人跨进门内,不向卧房,反而直朝自己而来。

刚刚还在得意的女冠一时如临大敌。

独臂女子瞥了她一眼,

之前龙虎山下,曾有过“不做好过多做”的告诫,这后辈终日所想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殊不知真正的仙家手法并非百般谋划,而是顺势而为,但这后辈就那一点道行,故此每一回前面再如何顺遂,最后都被陈易吃得死死的。

而这番告诫,不仅仅是于私上,更是于公上,殷惟郢身份特殊,年少时便突显出冰山一角,否则也不会引得玉真元君亲自登门收徒,如今真相已显,她是为此方天地太一,世道虽未崩坏到让她登上棋盘的地步,然而未雨绸缪,她也亟需足以自保的实力,而在她成长起来之前,最忌讳的就是多此一举,若非如此,周依棠可没有只为这点私事找她的闲心。

独臂女子一时不语,殷惟郢在那如坐针毡,如今这独臂人跟陈易可太过亲昵,她又失势,虽不至于新人迎来旧人弃,但他们也恩爱一时间。

殷惟郢思绪驳杂。

周依棠嗤笑一声:“我不是与你算账。”

殷惟郢如蒙大赦,松了口气,亏她一念间把过去的算计全都给回想了一遍,她蹙起眉头,敛住神色道:“那…真人所为何事?”

周依棠目不斜视,缓缓交代道:“他要向南,寻求补齐经脉之法,今日与你师傅谈过,你且一路随行,殷惟郢,我曾说你天资最高,并非空谈,说你机缘极差,也无非议,我的话你权当一位长辈之言:接下来路上,听雪要随我修行,入剑乡寻觅机缘,你则要紧随陈易,一路上且小事可自断,大事却一定要问过他的意见,切忌独断专行。”

殷惟郢眸光起伏不定。

她如何听不出周依棠这番话虽然不咸不淡,内容却无疑是诚恳的告诫,只是话是从这女人嘴里说的,还是莫名叫她有些不愉。

殷惟郢斟酌片刻,问道:“若路上有机缘呢?”

“我说过,小事自断,大事问人。”

“小机缘也难入我眼,”殷惟郢尽力话音平缓道,“大机缘该当如何?你我是同道中人,也知道大机缘往往寻而不见,过而不觉。”

这潜台词是,陈易这一凡夫俗子眼界有限,不一定识得什么大机缘。

“大机缘?”

出乎殷惟郢意料的是,独臂女子闻言嗤笑,

“你遇上他,才是你最大的机缘。”

………………

时间流逝,看起来极缓,实则又像是一眨眼般掠过去了。

三个月只在眨眼之间。

殷听雪的悉心照顾,龙虎山的灵丹妙药,加之周依棠时不时入心湖为他缓解气血,陈易如今算不上能走能跑,但也恢复了些许元气。

于是乎……

“啊!你、你怎地突、突然抱我…松手、快松手!”

双脚腾空蹬着,秋桂似的淡淡气味充盈鼻腔,是林家小娘的满脸通红。

“怎么,不能抱你?”陈易笑道。

林琬悺刚想驳斥,却迎上他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一下话音卡住,唯有轻颤声骂道:“…登徒子。”

陈易眉头微蹙,不轻不重地一拍。

“啊!你……”

林琬悺脸色迅速白了,又更迅速地红了。

“林琬悺,识相点,我对你可没那么多哄来哄去的心思,”陈易大大咧咧道,“我的女人这么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陈易并不顾忌这话听起来多轻蔑。

对林琬悺这种犹豫来犹豫去的女人,被礼法所困又狠不下心来的女人,陈易不会给她那么多的选择,也不会像对其他女子一般,花上不少心思:

像殷听雪这么温温顺顺,他是时而欺负之外,会温柔相待,像大殷则是你侬我侬之后,狠狠糟蹋,而师尊就是嬉皮笑脸、且敬且爱,但底线不容退让……

对付不同的女子,自然有不同的办法,这并非善变,陈易生来强硬的底子从来如一,只是表现得不同罢了。

怀里的小娘轻颤起来,哆哆嗦嗦着,胸脯无意识间轻触着。

她知道他会这样,

可这话未免有点太伤人了。

陈易觉察到她的动静,给了些时间她缓过口气,抚了抚她发梢道:“我话说得难听,但也给你讲清楚,是你要适应我,明白了。”

“…明白……”她被他搂得更近,下巴贴到肩头,又重复道:“我明白。”

“好,那便来吧。”

“来…什么?”

“还能有什么?”

小半个时辰过后。

不是陈易有伤,不便行事,须知自己这些日子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而是这时才经历第二次的林家小娘。

林琬悺“呵呵咳咳”地喘着粗气,以手臂遮住双眼,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愿看。

陈易笑了下,随手便扯开。

她依旧双眼紧闭。

陈易松开了手,懒得理她,起身便从卧房走出。

晨光透过薄窗,洒在一片片细腻上,林琬悺一时怅然若失,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好一会后,才听见屋外敲门声,秀禾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替她收拾起残骸。

陈易跨出厅堂,来到院子吹了会风,林琬悺被灌满后略有凄凉的身姿一闪而过,也就一闪而过。

其实谈不上有多大爱意,只是以前一时放不下,便纳入怀中。

陈易没有为此纠结,顺其自然就好,自己终归相信自己。

风中听到些呼呼地破空声,陈易想到什么,走到院子后面,便见树荫下,殷听雪一步一步地舞着剑架,额上粘着细密的汗珠。

“又练剑?”

“…嗯,周真人要求的……”殷听雪一丝不苟地重复着剑势。

“也没必要练得这么勤,多累啊。”

小狐狸这些日子来有多累,陈易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不仅给他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还终日循着周依棠的指示修行练剑。

“不练的话…周真人会生气的……”

殷听雪剑架不停,好一阵子后才停下来。

陈易无奈摇头,殷听雪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听周依棠的话了,他一时心生怜惜。她刚刚停下剑架,陈易三两步上前把她抱了起来。

“啊…有汗呢,别亲,脏……”

他一个劲就要亲小脸,殷听雪吓了一吓。

“我不怕脏,这香汗呢,小狐狸。”

“是臭汗。”她羞得难受。

“我可不管。”

“等等…有、有声音。”

她一边挣扎,一边道。

陈易止住动作,仔细一听,不是殷听雪找借口推他,确实是有些许响声。

听这声音…

好像是陆英来了。

……还跟殷惟郢争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