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的笑容瞬间凝固,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阴云:"我也听说了。这些年我们在边城吃了不少亏,单于咽不下这口气。"他攥紧腰间短刀,喉间发出低沉的怒吼,"但他若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追逐着跑过,最前面的红衣女孩发间还别着秦地特有的绢花。
"阿依古丽!别跑太远!"汉军妇人李氏从布庄门口探出身,她身上的襦裙已改作窄袖样式,便于劳作,"快回来帮阿娘算账!"女孩咯咯笑着转身,露出与汉人别无二致的清秀眉眼——那是张强同袍的遗孤,五年前父亲战死沙场后,被当地牧民收养,如今说着一口流利的当地语,却也认得全部秦篆。
这样的场景在朔方早已司空见惯。自咸阳失陷,边塞秦军与中原断了联系,却在这片土地扎下了根。军营里,老兵教牧民锻造铁器,匈奴骑士传授马上作战技巧;市集上,羌人少女售卖自制的奶酒,汉家匠人支起摊子修补皮具。更有不少士兵与当地女子成家,他们的孩子生在朔方,说着双语,既认得秦军军旗,也听得懂草原长调。
夕阳西下时,军营炊烟渐起。伙房里,秦军伙夫老王正和吐蕃厨娘卓玛争论着调味。"这胡辣汤就得放秦椒才够味!"老王挥舞着木勺,鼻尖沁着汗珠。卓玛却笑着往锅里撒了把孜然:"加这个,保证让你尝出草原的味道!"两人斗嘴间,几个孩童踮着脚趴在灶台边,等着分食刚出锅的肉夹馍。
夜深人静,张强登上城楼巡查。月光如水,洒在广袤的草原上,远处匈奴部落的毡帐零星闪烁着灯火。风掠过他耳畔,带来隐隐约约的马头琴声。"伍长,戍堡那边传来消息。"一名年轻士兵疾步赶来,"哨骑发现可疑踪迹,可能是单于的探马。"
张强握紧腰间弯刀,望着月光下的朔方城。城中灯火点点,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与妇人的低语。这些年,他们在这里修建学堂,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开垦荒地,让沙漠边缘长出成片的麦田;还架起瞭望塔,与周边部落互通消息。这座城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军事要塞,而是汉胡各族共同守护的家园。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张强的声音坚定如铁,"但不要惊扰百姓。明日一早,我去拜访阿骨打大叔,让他联络周边部落。"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恍若咸阳宫前的星河,"无论谁想打破这份安宁,都得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与此同时,朔方城最大的客栈里,新国商会的商人正与当地首领们议事。波斯地毯上摆满瓜果美酒,烛火摇曳间,粟特商人用生硬的秦语说道:"听闻南方楚国欲招降秦军,诸位怎么看?"
阿骨打重重灌下一碗马奶酒,铜制酒碗在案几上砸出闷响:"那些秦人,早就是朔方的人了。楚国想得美!他们一副贵族作派,早已经不把百姓当成人,真要是他们当权了,怕是骨头变成渣子都交不完赋税!"
他身旁的汉人商贾李掌柜抚须笑道:"不错。我们在此地通商互市,休戚与共。若有人敢来犯,我们定当同仇敌忾!楚国人,我们可当不起,否则真要成为春申君的门客奴仆了!"
窗外,夜风送来军营方向传来的更鼓声。城中某处,传来新婚夫妻的欢笑声——那是秦军屯长之子迎娶本地少女的喜宴。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座边塞小城,见证着不同血脉、不同文化的交融与共生,也见证着一群被遗忘的秦军,如何在绝境中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朔方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市集重新热闹起来,秦军士兵与牧民们一同驱赶着牛羊,孩童们追逐嬉戏,商队的驼铃声在街巷间回荡。这里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没有权力的明争暗斗,只有一群人,为了守护共同的家园,默默耕耘,静静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次挑战。
朔方烽火
朔方城的秋夜格外清冷,寒风裹挟着砂砾拍打在城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中军大帐内,牛油烛火摇曳,将蒙恬的身影拉得很长。这位大秦名将身披玄铁甲胄,腰间悬挂着那柄寒光闪闪的青铜剑,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羊皮地图。
“报——”随着一声高喊,一名浑身尘土的斥候掀开帐帘,单膝跪地,“启禀将军,匈奴近期商队往来频繁,每日进出竟达十余支,人数远超往常!”
蒙恬神色凝重,伸手接过斥候递来的情报竹简,仔细翻阅。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标注着匈奴商队的行进路线和停留地点。“你们看,”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些商队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处停留点都恰好避开我们的常规巡逻路线,而且停留时间总是在夜间,这其中必有蹊跷。”
帐内众将纷纷围拢过来,借着烛火查看地图。偏将王离皱着眉头说道:“将军,依末将看,匈奴这是学聪明了。以往他们总是大举进攻,如今改走商队路线,怕是想扮作商贾,混入城中,来个里应外合!”
蒙恬微微点头,神色愈发冷峻:“不错。匈奴单于冒顿野心勃勃,怎会轻易放弃朔方城这块肥肉?传令下去,即刻增派暗哨,密切监视匈奴商队动向。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要将计就计,让他们自投罗网!”
“将军的意思是……”众将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
蒙恬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既然他们想混入城中,那我们就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图上朔方城的位置,“但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帐内一片寂静,众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蒙恬继续说道:“王离,你率两千精兵,在东、西、南三门内侧的民居中堆放木柴和引火之物,越多越好。记住,要隐秘行事,不能让任何人察觉。一定在放火时注意只烧柴草,不要烧到房屋。”
“啊,这可是太难了,风大,柴干,屋子更是油毡……”
“笨了,柴火上多浇水,油毡上多放沙土,火小烟大就行了,到时候把人都提前下到地窖中 千万别伤到百姓。”
“末将遵命!”王离抱拳领命。
“李信,你带领三千弓箭手,埋伏在城墙上。等匈奴大军进城,听我号令,立即放箭。同时,关闭城门,切断他们的退路!如果匈奴人向北突围,就不要阻拦,只是射杀就是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诺!”李信大声应道。
蒙恬环视帐中众将,神色严肃:“此事事关重大,务必严格保密。若有泄密者,军法处置!另外,派人通知城中百姓,近期尽量不要外出。这场战斗,我们只能胜,不能败!朔方城不仅是大秦北疆的屏障,更是万千百姓的家园,绝不能落入匈奴之手!”
“末将等愿随将军死战!”众将齐声高呼,声震帐外。
散帐后,蒙恬独自将一员大将留在帐中,凝视着地图上匈奴商队的路线,久久未动。他深知,这场战役凶险异常。匈奴此次谋划必定十分周密,稍有不慎,不仅朔方城难保,还会让大秦北疆陷入危机。但他更清楚,作为大秦的将领,守护疆土、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所在。
“王保,你领着一千精骑,装成普通客商商队,在最偏僻的商堡驻扎,那里偏离匈奴人的进军路线,等到城中起火赵烟,率部出征,就在北城外百里设伏,等到单于夜遁,逃到此处休息喘息时攻击,然后连夜追击,将他们胆子打破,长长记性!”
王保是少年将军,一直在边塞,从小就是和马背少数民族一起成长,又有秦军的教导,兼备两家之长,手下有五百的少数民族骑兵,再配备秦军的精骑,足够匈奴人喝一壶了。
“末将遵命,早就想到匈奴王庭一逛了,这次我们一人三马,轻装上阵,千里追击,一定将王庭踏破!”
年轻人有魄力,手下有冲劲,与匈奴和周围少数民族骑兵一样,长在马背上,没有帐篷一样能生存,真有可能灭了匈奴这一支。
夜色渐深,朔方城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更鼓声打破这死寂。蒙恬披上皮裘,走出大帐,登上城楼。寒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远处,匈奴的营地灯火点点,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号角声。蒙恬握紧腰间的剑柄,心中暗暗发誓:匈奴,这次你们必将有来无回!
接下来的几日,朔方城表面上一切如常。城门照常开放,百姓们依旧往来于市集,但城中的气氛却愈发紧张。蒙恬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士兵们趁着夜色,将大量的木柴和引火之物悄悄运到指定地点,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早已埋伏妥当,只等匈奴大军自投罗网。
这日清晨,斥候再次来报:“将军,匈奴又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正向朔方城而来,人数约有三千,还携带了大量货物!”
蒙恬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终于来了,有可能单于就在商队后面尾随。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随着蒙恬一声令下,朔方城的东、西、南三门缓缓打开。北城门口,守城士兵们佯装松懈,对这支匈奴商队只是简单盘问便放行。商队首领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匈奴汉子,他看着城门大开,心中暗自得意,以为大秦的守军果真没有察觉他们的阴谋。
商队缓缓进入城中,打头的几辆马车装满了货物,看起来并无异常。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车上的货物堆放得十分松散,显然另有乾坤。随着越来越多的马车和匈奴人进入城中,蒙恬站在城楼高处,目光如电,紧紧盯着这支商队的一举一动。
当商队的大部分人马都已进城,只有少数后卫还在城外时,蒙恬突然举起手中的令旗,大声喝道:“动手!”
霎时间,城墙上万箭齐发,如雨点般射向城中的匈奴人。与此同时,预先埋伏在民居中的士兵点燃了木柴,熊熊大火带烟瞬间燃烧起来,将匈奴商队的退路彻底阻断。匈奴人万万没想到会中此计,顿时阵脚大乱,纷纷拔出弯刀,试图突围。
“关闭城门!”蒙恬再次下令。厚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闭合,城外的匈奴后卫见势不妙,想要冲进城内救援,但为时已晚。城楼上的弓箭手对着城外的匈奴人一阵猛射,将他们死死压制住。
城中,匈奴商队首领挥舞着弯刀,大声喊道:“不要慌!给我杀出去!”但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再加上秦军的箭雨不断,匈奴人伤亡惨重。许多匈奴士兵还没来得及反抗,没被大火吞噬,却被烟雾呛倒,或是被乱箭射死。
蒙恬看着城中混乱的局面,心中明白,虽然已经成功将匈奴人困在城中,但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匈奴人必定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主力大军很可能就在附近,随时会赶来救援。
“传令下去,加强城防!所有士兵严阵以待,防止匈奴援军攻城!”蒙恬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果然,不出蒙恬所料,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阵阵马蹄声,匈奴的主力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朔方城杀来。匈奴单于冒顿亲自率领一万骑兵,气势汹汹地冲到城前。
“蒙恬!你竟敢算计我!快放了我的人,否则我踏平朔方城!”冒顿在马上大声叫嚣道。
蒙恬站在城楼上,神色镇定:“冒顿,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骗过我?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冒顿大怒,下令攻城。匈奴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向城门冲去。城墙上,秦军的弓箭手和投石车早已准备就绪。随着一阵呼啸声,箭矢和巨石如雨点般砸向匈奴骑兵。匈奴人虽然勇猛,但在秦军严密的防守下,一次次的冲锋都被打退,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