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烟尘像煮沸的铁水,翻腾着,咆哮着,越来越近。
韩星河的目光,冰锥一样钉死在正南面那片最汹涌,最刺眼的黑色潮水上——拓跋邻的鲜卑骑兵。
那是唯一真正有威胁的存在。
“稻草人军团!目标——鲜卑骑兵!碾碎他们!”
命令落下,没有山呼海啸的回应。
那整整一万名裹在浸血粗麻布里的“骑士”,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狠狠扯动!
它们座下同样沉默的战马,四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惨白面孔上那两点猩红的墨点,在冲锋带起的风中诡异地摇曳,仿佛死神的狞笑。
没有呐喊,没有迟疑,只有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由马蹄踏地和甲片摩擦汇成的死亡低鸣!
这支诡异的军团,沉默而决绝地朝着数万鲜卑狼骑组成的滔天巨浪,一头撞了过去!
“疯子!他妈的疯子!”
远处高坡上,金太阳眼睁睁看着那一万炮灰义无反顾地扑向拓跋邻的主力骑兵,气得几乎要把自己的头盔掼在地上!
“步兵!我们的步兵有个屁用!这贱人一个步兵都没带!全他妈是骑兵!我们堵在这里像个笑话!不如回去守城!守城啊!”
奥莉加女王那张斯拉夫美人脸上此刻也罩满了寒霜,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粗壮的手指死死捏着镶嵌宝石的权杖指节发白。
“守城?金太阳!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眼前这个疯子!”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稻草人军团冲锋的方向,又猛地指向更远的南方。
“我怕的是南边!汉军!那些被打散的饿狼,闻到血腥味,一定会扑回来!我有预感…决战…就在眼前了!”
“五年了!贵霜、康居、坚昆、丁零、斯拉夫、高句丽、鲜卑…这么多国家!这么多大军!竟然啃不下一个大汉!”
“可笑!可笑至极!害我损兵折将,精锐尽丧!你们…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废物?”金太阳也来了火气,马上回怼。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是你们一个个藏着掖着!舍不得把压箱底的东西第一时间砸上去!”
“总是磨磨蹭蹭,等着别人先流血!这才给了汉人喘息的机会!”
奥莉加瞪眼道:“我藏着掖着?我斯拉夫疆域辽阔,后方军队不需要时间集结?不需要调度?不需要升级武装?”
“你说得轻巧!你能耐!你怎么不把你高句丽几百万军队第一年就全派来!”
“蠢女人!”金太阳跳着脚回骂。
“我们是合作!共同出兵!凭什么让我高句丽一家顶在前面当炮灰?拼光了,然后呢?”
“等着你们这些‘盟友’顺路把我高句丽也吞了?独享胜利成果?奥莉加!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是想保存实力,最后摘果子?你能耐,你斯拉夫怎么不早点把主力全压上来?!”
“在你来之前,我们都死上百万人了!”
“懦夫!懦夫!!”奥莉加气得浑身发抖。
“我真想…真想一屁股坐死你这个混蛋!”
“来啊!你试试!”金太阳也豁出去了,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
两人身边的亲卫将领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冲上来死死拉住各自的统帅。
就在两位统帅互相指责,几乎要上演全武行的混乱当口,南面那片战场,已然化作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一万稻草人军团,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撞进了数万鲜卑狼骑的绞肉机中。
没有呐喊,只有沉默的碰撞、撕裂、破碎!
噗嗤!噗嗤!
咔嚓!咔嚓!
鲜卑骑兵锋利的弯刀狠狠砍进稻草人粗麻布包裹的“身躯”,发出的不是入肉的闷响,而是砍进厚实草捆般的滞涩声!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干燥枯黄的草梗和掺杂着暗红血块的黑色泥土从裂口处爆开!
弯刀深深嵌入,却无法阻止那僵硬的手臂挥动着同样锈迹斑斑、缠绕着死气的武器,狠狠劈下!
鲜卑骑兵引以为傲的骑射,包抄,冲击…在这支稻草人军团面前,失去了所有意义!
战斗变成了最原始、最残酷的消耗!用鲜卑勇士滚烫的血肉之躯,去消耗那些稻草填充、麻布包裹、死气驱动的怪物!
战场上,草屑与血沫齐飞!断裂的武器、破碎的麻布、枯黄的草梗、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铺满了大地。
然而,稻草人军团再诡异,再悍不畏死,也经不起数万精锐骑兵的反复冲击、践踏、撕扯。
一个个稻草人被弯刀劈碎,麻布撕裂,枯草漫天飞舞!
那一片片惨白面孔上的猩红墨点,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风中残烛,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当最后一个稻草人,在数名鲜卑骑兵疯狂的劈砍下彻底碎裂,化为一地枯草和破布时,整个南线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伤者的呻吟、战马的悲鸣,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暮色中弥漫。
拓跋邻看着那片由草屑、碎布和鲜卑勇士尸体铺成的修罗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肌肉疯狂抽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趁着稻草人军团用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死死拖住、搅乱了鲜卑主力,吸引了所有敌军目光的宝贵间隙。
韩星河早已带人,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主战场,借着混乱和渐浓的暮色,一头扎进了山里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