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赞怒吼道:“别管火,杀过去,将这些该死的贼敌,给我杀光他们!”
千夫长这是准备以自己为火源,对敌人施以“火攻”作为报复吗?
畏兀儿兵眼中全都现出惊惧之色。
可是,就算我们全身带火地扑向敌兵,难道他们会站在那给我们烧吗?
“啊——”有人已经耐不住火撩的痛苦,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也有人终于滑下马,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灭火。
日月岛兵却没有趁势掩杀,只是在外围不停驱马打转,而后以弩箭保持着充裕的射杀力。
同时,七弯八拐地从背后追击着另一支还未着火的敌骑。
八百官兵似乎被三百日月岛骑兵包围了!
又一波陶罐被日月岛兵掷出,夹以源源不断的弩箭。
剩下的官兵纷纷躲避,可是躲得过陶罐,却躲不过弩箭。好不容易两者都避开,却总是有炸开的黑油飞溅在身上。
便有人解开身上衣袍,挥舞着作挡箭牌。却已腾不出手来开弓射箭。
形势渐颓,越来越多的官兵脸上,现出惊惶之色。
日月岛骑兵的马蹄却依然强健而有力。
没有鼓舞士气的呐喊声,没有充满激情的怒吼声。三百匹马,奔出同样的节奏,呼啸而来,悠然离去。
如同在山谷之中,随着节拍整齐地舞动着的一群幽灵,从容地收割官兵的性命。
“上啊!给我上去,杀了他们!”为了防止自己成为首先射杀的目标,一直躲在士卒之后最安全位置的哈赞,歇斯底里的狂吼。
见身边部下依然犹疑,狂怒中的哈赞挥刀便是一劈。
半条胳膊,腾空而起。
一个畏兀儿亲兵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半晌后才发出一声惨叫。
围在哈赞身边的几个亲兵,下意识地将战马扯离哈赞。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条破袍子,望空罩在哈赞脑袋之上。还未等他将袍子扯开,马臀之上,又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胯下战马,仰天嘶鸣,放蹄狂奔。哈赞惊怒交加,急忙贴下身搂住马脖子,防止被颠落马下。
他却不知,原本堆积在他身前的士卒,竟然配合默契地让开一条道。那马便驮着哈赞,以大无畏的愤怒,向日月岛兵直冲而去。
慌乱之中,哈赞终于扯开罩在头上的破袍子。人还趴在马上,手中弯刀已斜劈而出。
“钉!”一支弩箭被劈飞。
“咵!”战马两只前蹄一顿,扬起的后臀却无法收住前冲的势头,压着前肢在地上蹭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摩擦声。
轰——
坏了,这是绊马索……来不及脱离马背的哈赞,虽然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却终于没能逃脱轰然倒下的战马。
头一歪,便晕倒在挣扎的战马腹下。
“冲啊——杀啊——”
两百余畏兀儿人狂呼乱吼,挥舞弯刀,刷刷刷冲向谷地北面的山道。扬起的灰尘未尽,人影却已消失不见。
果然,在战场之上,只有精明的畏兀儿人才有可能活得更加长久。
至于没有尽到护卫主将之责……只要那些愚蠢的蒙古人汉人全死在战场之上,又有谁会知道这种事呢?
包兆言呆呆地看着山谷之中的战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样的一场战争。
同样以少胜多,同样地击败敌兵,但是自己那支队伍死伤惨重,这支日月岛兵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人落马。
这才是骑兵正确的作战方式?
眼见着那群畏兀儿兵即将消失于山道之间,孤独的包兆言突然跳起,朝着山下大叫道:“快,快追上他们啊——”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些人一跑,势必又会引来更多的官兵,岂不是又得有一场苦战?
看着北面山顶上负责瞭望的斥候,挥舞出的旗语,贺一虎欣然下令道:“穷寇不追,尽快打扫战场。”
八百敌兵,在第一轮的弩箭下便被射落一百余人,第二轮的陶弹袭击烧了两百余人,第三轮的剿杀中,又被收割了百余人。
跑了两百畏吾儿兵,山谷之间,还剩下一百多茫然无助的汉兵与愈加暴怒的蒙古人。
“我们是蒙古人,敢杀我们,如同造反!”
“放下武器,可饶你们不死!”高贵的蒙古人,哪怕处于一败涂地的绝境之中,依然不忘威胁敌兵。
大概是因为他们听说,日月岛兵似乎从来不敢杀蒙古人。即便活捉,也不过是拿去换取赎金。
“行吧,那就先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贺一虎挠挠头说道。
有蒙古人怒道:“是让你们放下武器,我可以帮你们去给上官求情,不计较你们的谋反之罪!”
上官?
大伙儿的目光同时在战场上搜寻,最后落于生死不知的哈赞身上。
“钉钉咣咣——”
先扔下兵器的,是已剩不多的畏兀儿兵。随后,是面色犹豫的汉兵。
“你们好大胆,敢临阵投降!”蒙古将领怒吼道。
“咻——”一支弩箭贯入此人脖颈,箭势余威将其从马上直接射落于地。
“你、你们竟然敢杀蒙古人……”
犹豫的汉兵不再犹豫,纷纷将兵器扔出,下马,抱头,蹲地。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当年,铁木真被推举为汗后,组建了“十三翼”军队,其总数不过四万。到成吉思汗去世之时,蒙古军队也不过只有十四万人。
六七十年之后,虽然如今的蒙古人口得到迅猛增长,但长期的战争,以及多个汗国的各自分立,使得归属于元朝的真正蒙古兵至今为止也未能突破二十万。
这些人之中的大多数,都镇戍于漠北与西域之地,以防止始终未曾尽绝的叛乱。
忽必烈统一天下之后,大部分的蒙古兵转为文职,去各地当官享福。少数留在军中的,都身处中高层。因此,元朝如今百万军队,绝大多数是汉人与南人,其次便是畏兀儿人。
对于镇守各地的官军来说,如果汉人与南人懂得反抗,那么这支军队基本上可以脱离朝廷的控制。可是在这方面,北地汉兵的表现,远远不如南人积极。
因此对于剩下的这些残兵败将,贺一虎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全杀,似乎不祥。放了,有点可笑。带着行军,却是个绝对的累赘。
也只能先捆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