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怀晚回头看着和尚,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可后者却仍旧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耳朵里塞着耳机,口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倒是木鱼敲得挺有节奏的。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被卖了——这和尚什么本事都没有,自己就是被拉来当免费的便宜打手的。
不得已,她只能运转起血池术打算硬拼一下,好歹自己还是能碰到鬼魂的,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厉鬼见她没有逃走,顿时兴奋起来,寒冷的鬼气铺天盖地朝她压过来。好在这厉鬼虽然鬼气到达了角灵级别,尚未精通鬼术,除了鬼火就是障眼法和鬼打墙。漫天冰冷的鬼火虚虚实实,商怀晚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能逐个击破。可就在她对付这些鬼火的时候,厉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手掌裹着鬼火向她劈了下来。
“哼……”商怀晚哼了一声,她的战斗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毕竟之前对付过许多暗五行,那些对手可比这厉鬼狡猾多了。
想要对付这种对手,就要比他们更狡猾。
血池术原本就是一种阴险无比的法术,在感觉周围不对劲之前,她就已经将自己的血浸透在了黑色的衣衫中。当厉鬼感觉自己即将品尝到美味的纯阳之魂的时候,眼前少女的衣服上忽然竖起了几根尖刺,刚好将它刺了个对穿。
灵体受损的厉鬼大为惊骇,此时它才感觉到这丫头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立刻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条血鞭牢牢缠住,一动都动不了。
“老子跟你拼了!”厉鬼顿时发了狠,也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它本来就是冤死在这里的家仆,为了报复房子的主人一直没有选择投胎,还仗着屋子的风水好,能够掩盖一部分自己的鬼气,躲过了鬼差的追捕。
如今见无法逃脱,便生出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本来自己就是一条烂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拼个魂飞魄散,也要将追捕它的人剥下一层皮来!
眼见着鬼火包裹住了厉鬼的全身,商怀晚赶紧松开了血鞭向一边退去,想要将厉鬼引开和尚的身边。
——和尚没本事,但他是无辜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生命受到威胁。
厉鬼已经杀红了眼,整个灵体携带着熊熊燃烧的鬼火扑向了商怀晚,后者不敢硬碰硬,直接退到了一个衣柜后面。衣柜的木板很薄,她推算厉鬼肯定会无视这东西直接杀过来——这家伙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样,厉鬼直接冲向了衣柜。就在它的灵体穿过衣柜的那一瞬间,商怀晚低声念咒,被她涂抹在衣柜后面的血立刻暴涨一尺有余,无数的尖刺将厉鬼的灵体洞穿。
其中一根血刺,穿透了厉鬼的灵核。
厉鬼发出了不甘心的哀嚎,灵核被穿透已经无力回天,最终在逐渐消失的唾骂声中魂飞魄散。
眼见厉鬼消失,商怀晚感觉腿都软了——这是她这辈子打过的最凶险的一仗。
坐在地上稍微缓了一会儿,她立刻跑到了和尚面前,揪着他的袈裟气得暴跳如雷:“没这个实力还来接这种工作?!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俩?!”
和尚被吓了一跳,拔下耳塞茫然地看着商怀晚:“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还说!那厉鬼是个角灵!我差点儿死在它手里!”商怀晚拼命地晃着和尚的衣领,和尚被晃得头昏脑涨,赶紧抬手让她先冷静一下——
“角灵?刚刚的厉鬼就是个商灵而已,以你的实力不可能对付不了的。”
“你在胡说什么!那明明就是个……”
话说一半,商怀晚忽然停了下来——
厉鬼已经死于她手,按理说屋子的温度应该回升了。初秋的夜晚虽然很凉爽,但温度也不可能低到这种程度。
商怀晚顿时紧张起来——厉鬼已死,鬼气仍旧弥漫不散,这就意味着,屋子里不止一只鬼。
“大师,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少女吞了一下口水,她感觉事态的发展好像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
“不必,只是商灵而已,你是能对付的。”和尚摇了摇头,淡定地将耳机又塞了回去,“老规矩,尽量抓活的,老衲会超度它们的。如果你有危险了,老衲会为你兜底的。”
商怀晚一时气结,心说你能兜个大西瓜,直到现在自己也没在这和尚身上感觉到任何法力的痕迹。想着等会儿可能会出事,她赶紧一把拉起和尚的手臂,强行将他拖到了门口。
用力推了一下大门,果然打不开了——周围的鬼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重,商怀晚咬了咬牙,朝刚刚的衣柜伸出了手,原本留在衣柜上的血刺忽然飞了出来,直接钉在了门缝中。
——本来她想直接摧毁整座大门的,但她的血已经不够了。人类失血超过百分之十五就有可能引发休克,百分之三十左右就足以致命,失去百分之四十则会引起体内脏器衰竭,那时候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血法师也是人类,血液虽然可以作为武器使用,但对自身的生存仍旧十分重要。不过依靠着血池术操纵体内血液和心脏的加速运动,血法师最多可以操纵百分之三十的血液用来战斗,再多使用依然会有生命危险。刚刚那场战斗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的血,让她原本就很白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可她现在不敢回收那些血,因为逐渐加重的鬼气让她不得不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至于现在——她得先想着如何逃跑了。眼下的情况明显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再待下去必死无疑。
血刺钉在了大门的门缝中,商怀晚咬牙操纵着血刺尽可能挤进门缝,再通过改变形状将大门撑开。很快,大门被撑出了一道足以通过一个人的缝隙,她也没顾得上和尚的挣扎,一脚先将这家伙踹了出去。可就在她也想跟着出去的时候,身后忽然袭来的鬼气让她本能地向一边躲闪。
电光石火之间,大门再次牢牢关死。看着唯一的出路被封,商怀晚在心中将和尚骂了千万遍,可身体的动作却一刻都不敢停下,无数的鬼火四面八方朝她激射而来,少女躲闪得十分狼狈——她已经感觉有些目眩了,体内的血液已经严重不足,体力和体温也开始慢慢下降,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无力操纵体内血液的加速,最终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如今出去的机会变得十分渺茫,商怀晚心一横,心说本姑娘今天和你们拼了!反正自己这辈子也杀了不少人,虽然那些人都是暗五行,但也算是满手罪恶了,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她罪有应得。
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至于那和尚说的尽量留活口——她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想着,少女将手中的血鞭收回体内,转而使用两把血匕首——这是最小的消耗了。再加上刚刚从门缝里回收的血液,还勉强够她撑一阵子。
就在她拼命的时候,门外,一个身着白色长衣的男人踏着黎明的光辉走进了院子。
霍远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他相信运德和尚的本事,但还是很担心商怀晚的安全。剑圣从来都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于毫无关系的人,他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命运。但如果是自己的门徒,他则会尽全力帮忙。
只是刚跟随着运德和尚的气息赶到这里,就看到和尚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打坐,商怀晚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呢?”霍远的话一直都很少。
和尚没有说话,仍旧低着头嘟囔着什么。听上去好像不是在念经,因为他的木鱼忘在了房子里。
霍远皱了皱眉,走到和尚旁边蹲下,将一只耳机拿了下来:“她呢?”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寺中等着么?”看见霍远,和尚皱了皱眉,“那丫头在里面,放心,她安全得很。”
“……里面有很多鬼。”霍远看向了房子皱紧了剑眉,“她对付不了这么多。”
说着,他就想进去帮忙,却被和尚扯住了长衣的下摆。
“听我的,她能对付,而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收她为徒,但既然你想让她变得更强,那就不要插手这件事。”和尚的语气仍旧很平淡,似乎毫不担心商怀晚的安危,“老衲和你保证,如果她出事了,老衲就将自己的命赔给你。”
听到这,霍远停下了脚步——运德和尚在钱夫人手下的十二使徒中位列第二席,代号“住持”,他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见他说得如此肯定,霍远也耐下了性子,转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整整五个小时,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霍远的表情却是慢慢放松了下来,因为他感觉这五个小时里,房子中的鬼气慢慢的减弱。直到现在,终于一点鬼气都感觉不到了。
最后一丝鬼气消失的时候,房门渐渐打开了,衣服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少女出现在了门内,她连路都走不稳了,好不容易踏出了房子,少女看着和尚,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朝他伸出了手,慢慢竖起了中指。
——这是她跟雷翔学的。
成天跟这家伙混在一起,也学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运德和尚这才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霍远快步走了过去,在商怀晚即将昏倒的时候,将她抱在了怀里。
“做的不错。”运德和尚走上前搭住了少女的脉搏,随后走进房子取出了自己的木鱼,拿在手里敲了一下,“阿弥陀佛……金先生,准备好了么?”
“你可真会偷懒。”最开始的老管家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此时的“管家”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慌乱,说话也变得十分儒雅,“文佩姑娘让你帮忙做的事情,居然外包给了别人……真是狡猾的老东西。”
“借花献佛嘛,处理了城隍府让人头疼的厉鬼,又能让这丫头长长本事,大家都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运德和尚手中搓着念珠,眯起眼睛看着金先生,“倒是你,老金,演技越来越好了,瞧你昨晚那慌乱的样子,我都差点儿信了。”
“老滑头。”金先生哼了一声,走到霍远身边打了声招呼,随后检查了一下商怀晚的身体。他检查的方式十分特别,只见金先生的指尖慢慢钻出了一根血刺,将血刺刺入了商怀晚的上臂动脉,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会儿,立刻就有了答案。
“没什么事,就是失血过多,霍先生,把她交给我吧,一天以后,我金镶玉保证她活蹦乱跳的。”
“……你也是血法师?”霍远挑起了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金先生——他没见过几个使徒,这位金先生位列第六席,据说是钱夫人的御用医师。
“当然不是,世间的血法师只剩下这丫头了,”金先生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十分柔和,仿佛一位儒雅的书生,“只是早年间学过一些偏门医术,让霍先生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