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院试榜单一公布,在沅陆引起一阵热闹。
吃瓜群众也非常高兴,平平淡淡的生活终于又有八卦可聊,并且这种话题能聊个一头半个月,暂时不用为了找八卦而烦恼。
孙山收到王家的礼后,随后又收到李寡妇的礼。
李寡妇带着高中的儿子上门拜访。
其实孙山并不想召见,他忙得很,哪里有空到处见人。
只是当时没多考虑就见了王家,要是不见李寡妇,岂不是嫌贫爱富?
自已种下的因得吃种下的果。
何况是新进的秀才,出于“爱惜人才”的理由,也该见一见。
李寡妇带来的礼物朴素多了,捉了几只鸡鸭鹅,还有一些包装还不错的糕点,以及自已种的一些生瓜蔬菜。
局促地看着孙山,急促地问好:“民妇见过知县老爷。”
李寡妇的儿子钟以仁也跟在后面跟孙山见礼。
孙山点了点头,让他们坐下,汪嬷嬷进来给斟茶递水。
孙山笑着说:“钟秀才,恭喜贺喜。”
别人都考上秀才了,总要道一声贺。
这次钟秀才的名次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禀生是不可能的。
钟以仁立即站起来,拱手行礼:“多谢大人,学生能考上,多亏有大人的帮助,学生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
这次参加院试,在去考与不考之间徘徊。
考,家里没钱,得要四处借,可以前的旧债还未还清,加上身边都是穷亲戚,去哪里借也是一个大问题。
不考,硬生生地错过一年,青春韶华一去不复返,人生还有几个一年呢?
更何况随着年岁增大,越考越吃力。
正在苦恼之际,衙门那边竟然说包吃包住包护送,这简直前所未有,一直不敢相信。
直到考完出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衙门不仅没收钱,还提供借贷。
比如报名费,互保费等等,无息贷款,按时归还即可。
钟以仁厚着脸皮找到负责这次科考的王嘉行和大力叔。
前一晚辗转难眠,徘徊反复,第二天终于鼓起勇气去借款。
哪知道出奇的顺利,一句废话都不用多说,一问就借。
签字画押,报名费,互保费就有。
顺利得再次让他感觉不真实。
钟以仁激动地看着这个比自已大一两岁的两榜进士知县老爷,内心充满感激。
孙山摇了摇头说:“你能上榜,全凭自已的努力,本官做的微不足道。希望钟秀才往后不忘初心,奋发向前。”
孙山说是这样说,钟秀才可不敢这样认为。
自已的努力不假,但没有知县老爷的财力相助,走入考场的心境会完全不一样。
钟秀才再次给孙山弯腰行礼:“大人,学生嘴笨,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大人的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
孙山不想跟钟秀才纠缠这个问题,随后考了考他的课业。
钟秀才略显紧张,断断续续地回答孙山的考核。
孙山微微一笑温润如玉地安抚:“莫紧张,只当普通地探讨学问。”
钟秀才连忙说道:“是,大人。”
顿了顿补充道:“学生之前壮着胆子给大人递送文章,多谢大人的点评,学生受益匪浅。这次能跟大人一起探讨学问,是学生的荣幸。”
钟秀才之前通过李寡妇,走汪嬷嬷路线,给孙山递送文章。
谁知道孙山还真给修改了,而且文章上有不少密密麻麻红色的修改点评,证明孙山是用心批改,并没有敷衍,也没有说空话。
钟秀才从此认为他们的知县老爷是个有真实材料,知行合一的读书人。
沅陆有这样的父母官,是沅陆百姓的福分。
孙山笑了笑,继续考核钟秀才。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钟秀才的学问,其实并不扎实,不,应该不能说不扎实,而是根基太浅。
这种学问对付秀才考还行,往后考,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了。
哎,这也是穷苦人家子弟的通病,除非天赋异禀,剩下的都要靠家境来堆砌。
钟秀才的学问应付往上考明显不足,能考上个秀才,已经拼尽了全身的才华和运气了。
孙山想到自已要是没有一个给力的大姑和大表哥,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没有一丝丝运气,也会跟孙秀才一样,考个秀才已经是祖上冒烟。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一代比一代进步一点点就行。
钟秀才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只要往后不作死,不变歪,他的人生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只要好好教育下一代,总会一代比一代强。
孙山问道:“钟秀才,往后是准备继续深造,还是......?”
这种穷困家庭,就算考上秀才,也不是万事大吉。
如果继续考,花费一节一节高,家里也难以承担。
说到将来,钟以仁坚定地说:“大人,学生想继续考,如果有机会,想到府学进学。”
辰州府和漳州府不一样。
辰州府的学风比漳州府浓烈许多,这里不仅举人多,进士也有。
即使沅陆深处深山老林,但读书氛围比黄阳县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科考成绩比黄阳县好太多了。
钟秀才的成绩不上不下,如果进入辰州府学读书,多半要自费,并费用不少。
也就代表往后还要继续省吃俭用过苦日子。
对这样的行为,孙山不支持也不反对,年轻人不拼过,哪里会甘心。
孙山笑着说:“你还年轻,继续考也不错。但总归绕不过“量力而行”这四个字。钟秀才,好好努力。”
钟以仁能考上秀才自然不是笨蛋,明白“量力而行”这个四个字的意思。
也知道此时此刻停止科考对家里最好,但实在不甘心,唯有一条心思继续往上考。
钟秀才对孙山的“建议”没有生气,感谢地说:“多谢大人的提醒,学生明白。”
孙山和钟秀才聊一会儿,转过头跟李寡妇聊起来,关心地问:“李夫人,你教了个好儿子,辛苦你了。”
李寡妇被喊了一声“夫人”,更加急促不安了。
特别眼前这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知县老爷,心里更显得拘谨。
她也知道知县老爷年轻,那只是远远看着。
此时此刻跟她说话,才发现更年轻。
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