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二位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店小二回头看了看楼下柜台里面努嘴的掌柜，又看着这两位纹丝不动的大爷，心里暗暗叫苦。
“茶水和饭菜都凉了，要再点些新的吗？”
这句话将陷入沉思的苏明德给点醒了。
他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日暮西沉。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
而在他对面的莫问，依旧是纹丝不动，一直在等着他的回复。
“将这些酒菜都撤了，烫一壶好酒。”
“余下的赏你了！”
苏明德下定了决心。
“要好酒！”
他再次坦然起来，从怀中摸出两块下品灵石来，丢在了桌子上。
闪耀着白光的下品灵石登时让店小二眼前一亮，满脸堆笑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说罢，他弹出手来，将两块灵石扫入袖口，拱了拱手，忙不迭的开始收拾碗筷。
“莫真人，老朽便直说了。”
“我们苏家两个后辈，死便死了，也没什么所谓。”
“就您现在的权势，杀便杀了。”
“真要是闹大了，我们苏家也会帮着您瞒下来。”
“说这两人恶贯满盈，您是替天行道。”
“但苏见信的后面牵扯着梅静婉。”
“那可是风清子的嫡亲血脉！”
苏明德盯着莫问，一字一顿的传音道：
“莫真人的胆识，老朽望尘莫及。”
“你们这些高人在上面斗来斗去，总拿我们这些小人物开刀。”
“既然莫真人要老朽提着脑袋，冒着被冯玉、风清子挫骨扬灰的风险去办差。”
“那能否在指缝里面，漏点好处给老朽。”
听到苏明德提条件，莫问心中反而松快了不少：
“你说。”
苏明德冷笑一声道：
“杀了苏明义和冯玉！”
莫问顿时眉头一挑！
他原本以为苏明德会要一份泼天的富贵荣华。
结果却是要他去杀两个人。
这两人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的苏家族长。
同室操戈，相煎为何？
另一个人是天机楼的提督长老，位列五大枢密院长老之一，地位尊贵。
万一东窗事发，他们苏家都会被冯玉抹除。
他能与这等位高权重之人有什么天大的纠葛，以至于宗族存亡都不在乎了？
但莫问已经不想在乎这后面的缘由了。
他点了点头道：
“事成之后，冯玉与苏明义的首级双手奉上。”
苏明德也非常讶然莫问没有问他缘由。
他憋了满肚子的冤屈，本欲借着莫问的问话来宣泄一番。
岂料莫问轻描淡写的应承，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又给那滔天的怒火加了一把柴火。
数月后，陆桥城，天务院。
苏明德鼻青脸肿、身上挂彩，正站在屋内一角，不安的低着头，
冯玉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端起碧绿玉盏，右手掀起盖碗，撇了撇茶叶，噙了一口，头也不抬的冷笑道：
“事情没办好就算了，还给老夫上眼药？”
“作弄这些可怜的把戏，真当老夫没有在红尘里面历练过？”
他“蹬”的一声，将盖碗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
“再故弄玄虚，老夫现在就让你这猪油蒙了心的蠢货真真尝尝重伤的滋味！”
苏明德吓得一个哆嗦，颤颤巍巍道：
“真人明鉴，小人哪里来的胆量敢欺天？”
“事关重大，就是再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说这种糊涂话！”
“说莫问和海陵宫的人勾结，谁能信的过？”
他摸了摸自己皱起的老脸，又使劲睁了睁肿的青紫的眼睛，哦呦一声。
“要不是两个苏家的晚辈牺牲了性命来拖延那海陵宫的贼人，恐怕小人都没命回来见您！”
说到浓情处，苏明德忍不住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
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看着冯玉心中烦躁不已。
“屁大点事情也办不利索，真不知道你那狗脑袋有什么用处！”
他越想越气，抄起桌子上的茶盏猛地朝着苏明德砸去。
“啪！”
茶盏在苏明德的脑袋瓜上开了花。
滚烫的茶水打湿了苏明德的一头白发，一碗茶叶全糊在了他的脸上。
狼狈至极。
苏明德也不敢多有表示，连脸都不敢去抹，连忙拱手告退：
“遵命！”
望着苏明德离去的模样，冯玉眯起了那双狭长的眸子，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旋即，他长袖一挥，整个人化作一道轻烟，消失在座椅上。
天机楼，小界，觉罗山仙境。
“苏明德并没有见到莫问，却意外撞到了来找莫问的海陵宫修士。”
“据苏明德所言，那追魂镜遇到那海陵宫修士，红光大盛！”
“定是杀害苏见信、苏见迟的凶手无疑。”
“苏明德本欲刺探此人底细，却被识破。”
“若不是他机灵，及时逃窜至人多之处，引得那人投鼠忌器，不敢再追，恐怕性命都要搭在这里。”
冯玉袖手站在风清子旁边，絮絮叨叨的将当初苏明德说的话又对着风清子说了一遍。
风清子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大湖。
这座由灵液汇聚而成的大湖上终年烟雾缭绕，看不清远方的隐隐绰绰一片。
黑洞洞的，深邃如风清子那一双看不到底的眸子。
长久的沉默之后，风清子对冯玉的转述不置可否。
反倒是反问起来了冯玉：
“你如何看的。”
冯玉咳嗽了一声，将自己早就在脑海之中打转的话顺了出来：
“晚辈以为，苏明德的话应是真的。”
风清子似乎非常讶然冯玉的话，他将自己的视线从湖面上移开，定定的看着冯玉。
“你是说，一个连苏明德都收拾不掉的人，能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杀了苏见信，掳走静婉？”
面对风清子的质疑，冯玉似乎早有预料：
“遵照真人法旨，后来我们又仔仔细细的勘察了事发前后的线索。”
“您看，先是元明派的人神秘失踪、星河天晶失窃。”
“再后来又是苏见信被杀、静婉被绑走。”
“这么多事情，不可能是一人而为之。”
“杀害苏明德的人，恐怕与带走梅静婉的，不是同一人。”
说到这里，他又补了一句：
“况且，苏明德没这个胆子撒谎！”
“就是撒谎，也不会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由头，拿出这么个四面漏风的谎言来。”
“他没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