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鹤来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诧和郁闷。
现在,鹤来书记算是再一次更加深刻地了解到卫江南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卫江南刚来的时候,杨鹤来他们虽然都对卫江南进行过一定程度的了解,但都流于表面。给卫江南打上的标签是“年轻气盛”“行事高调”。
仗着自已老苏家姑爷的身份以及在北都结交了一帮子大牌衙内,干什么都是横冲直闯,有些肆无忌惮。
正因为这种流于表面的认知,才导致了电视直播节目的重大失误,搞得相当被动。
而眼下,卫江南明确要求市委市政府拿出态度来,就更加证明此人骨子里头其实极其谨慎,只要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事情,绝不含糊,更不侥幸。
卫江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在此之前,轧钢厂的事,是“暗中”搞,不动声色的。
轧钢厂职工代表大会都没有向奉城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而是选择了向云东区法院起诉。就是尽量控制此事有可能造成的影响。
可是现在已经直接捅到了北都,连薛仲和同志都亲自过问了,再想“悄咪咪”地进行,已经没有可能。
尤其是杨鹤来让卫江南去找隋某某和佟某某的案的原始卷宗,那就更加敏感异常。
那两位,一位副部级,一位正厅级,都是实权实职。
况且当时那个案件,牵连甚广。
原本已经过去了多年,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凡是有所牵扯的都松了口气。现在卫江南却要去“翻旧账”,一定会极度刺激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既然如此,这个超级马蜂窝,那就大伙儿一起去捅,谁都别想躲在后边。
“可以!”
杨鹤来只略一迟疑,便即点头答应。
随即拿起面前的手机,直接给龙雨泽打电话。
“雨泽同志,请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卫江南同志也在我这里,有关轧钢厂的问题,我们碰一下头。”
杨鹤来就是这种作风,决定了的事情,立即就办,绝不拖拖拉拉的。甚至于都没问龙雨泽现在在哪里,直接就下命令,让龙雨泽立即过来。
龙雨泽接到这个电话,听着这种语气,心里头肯定是不高兴的,但杨鹤来已经直接点明主题,并且告诉他卫江南也在,那龙雨泽就不好计较杨鹤来的态度了,只能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立马往市委大院这边赶。
市政府大院和市委大院相距很近,龙雨泽也正好在办公室,因此来得很快,大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杨鹤来办公室。
杨鹤来还是老样子,甚至都没有起身和龙雨泽握手,只是点点头,更没有要去待客区喝茶接待的意思。
龙雨泽走过去,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杨鹤来的办公桌够大,对面摆着两张椅子。
郎众安紧着给市长奉上热茶。
“雨泽同志,关于轧钢厂的问题,已经有人反映到北都去了。就刚才,薛仲和同志给我打了电话……他很不高兴,认为我们在找后账,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
杨鹤来直奔主题,丝毫都不避讳自已被薛仲和批评的事。
实在薛仲和地位太高,被他批评,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是身份的象征。
普通的副部级干部,你看薛仲和会亲自给他打电话不?
龙雨泽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目不转睛地望着杨鹤来,毫不含糊地说道:“书记,我认为老人家误会了,这怎么能叫找后账呢?”
“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就必须要搞清楚。”
“轧钢厂那么大一个厂子,涉及到数以亿计的国有资产,怎么可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处理掉?”
杨鹤来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这番道理,你龙雨泽怎么不当面去跟薛仲和讲?
龙雨泽继续说道:“当年国企改制,乃是形势使然,不得不为。总体而言,当然是非常有必要的,利远大于弊。这是早有定论的,谁都不可能去推翻这个结论,也没有人想要去推翻这个结论。”
“但当年改制的国企那么多,不可避免的会有个别企业在改制的时候是有问题的。这完全符合辩证唯物主义。”
“我们就事论事,不涉及到其他方面。”
“这么说,你们市政府那边,是同意的了?”
杨鹤来直击要害。
你不要跟我讲大道理,现在达摩克里斯剑就悬在头顶,你必须站在这把剑下边,而不是在旁边“喊加油”!
龙雨泽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说道:“对,市政府同意。这事江南向我汇报过,我同意还原事实真相。”
这就叫担当!
龙雨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卫江南调到奉城,卫江南也一点都没有让他失望。现在正是大展拳脚之时,任何阻碍,都不能拦阻龙雨泽重振奉城经济的决心。
四十几岁的实权实职副部级,还是世家子弟,这心气劲儿当然很高!
卫江南同样目不转睛地望着杨鹤来,嘴角微微一扯,闪过一抹笑意。
鹤来书记,市政府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现在就看您和市委是不是有那个胆魄了。都说你鹤来书记作风强势无比,那就好好让我见识见识。
您那个强势,可不要只是施展在同志们头上。
杨鹤来心里闷哼一声。
“既然这样,那就政府那边先拿一个章程出来,开会讨论通过后,提报常委会讨论。”
鹤来书记是如此骄傲,哪怕他心中有所顾忌,此时此刻,也绝不可能往后退。
“不过,我有言在先。”
“就是刚才雨泽同志说的那个意思,就事论事,不搞扩大化。”
“先集中精力解决轧钢厂的改制问题。”
“下次再有类似情况,不管是谁,都要先给市委市政府打报告,研究之后再做决定,不能再自行其是。”
这个话,就等同于是对卫江南的直接批评了。
虽然杨鹤来认为卫江南不事先汇报是出于一片“好意”,但现在情况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自然又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