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交换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瘦猴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竹片大小的木牌——每块上都刻着不同的商铺记号。
“走吧。”
金一将竹简收回怀中,转身时腰间露出一截泛着冷光的铁尺。
一挥手,晨雾中,十几个身影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穿过街巷,靴底踩碎了一地晨露。
最先被惊醒的是拴在酒铺门口的土狗,它刚要吠叫,却在看到金一腰间晃动的铁尺时,呜咽着缩回了窝里。
金一一抬手,在空中干脆利落地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刹那间,身后那一串原本有节奏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十几个壮汉站在街边,吓的经过的百姓躲得远远的。
瘦猴儿心领神会,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蹿到
"郑记酒坊
"门前,手掌重重拍在陈旧的门板上。
"开门!开门!……
"
门内顿时响起慌乱的窸窣声,像是有人从床榻上滚落。
接着是门栓缓缓抽动的吱呀声,那声音刺耳得让人牙根发酸。
就在门缝将开未开之际,金一手中的铁尺‘铮’的一声抵住了门板。
透过那一指宽的门缝,可以看见郑掌柜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宛如两只受惊的兔子。
"早啊,郑掌柜。
"
金一的声音裹挟着晨雾的湿冷,脸上却绽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他眼里的寒光愈发刺骨。
“我就是想问问……”
说着,他手腕微微用力,铁尺缓缓地推动着门板。
随着门板被推开,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的衣领歪歪斜斜,显然是刚刚从温暖的被窝里仓促爬起。
右手还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一个没来得及系紧的钱袋,那钱袋在他颤抖的手中微微晃动。
“……上个月的例钱,是不是该结一结了。”
之所以会第一个选择这家店铺,那是因为郑掌柜的例钱还没有交,他金一的钱,是那么好欠的吗?
金一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郑掌柜那只紧攥着钱袋的手上。
粗布缝制的钱袋鼓鼓囊囊,袋口还耷拉着一截没来得及系紧的麻绳,随着他颤抖的手不停晃动,铜钱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金一忽然笑了,铁尺轻轻点在对方的手腕上。
冰凉的铁尺贴着皮肤,郑掌柜浑身一抖,钱袋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几枚铜钱骨碌碌滚了出来。
他慌忙去捡,却被瘦猴儿一脚踩住手腕。
"金、金爷......
"
郑掌柜额角的汗珠滚落,声音发涩。
"最近生意实在难做,我、我这不是正要去交吗......
"
金一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弯腰,拾起那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嘴角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就这点?
"
他指尖一挑,钱袋倒扣,铜钱
"哗啦啦
"洒了一地。
"郑掌柜,你是觉得......我金一好糊弄?
"
瘦猴儿在一旁阴恻恻地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金哥,这老东西藏着掖着,怕是后头还有好东西没拿出来呢。
"
郑掌柜面如土色,干裂的嘴唇不住哆嗦,喉结上下滚动着挤出几个字:
"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
金一微微侧头,朝身旁的瘦猴使了个眼色。
瘦猴会意,慢悠悠地抬起踩在郑掌柜手腕上的脚,还不忘用鞋底在他衣袖上蹭了蹭灰。
郑掌柜踉跄着爬起身,膝盖处的布料已经磨出了两个小破洞。
他佝偻着背,像只受惊的老鼠般贴着墙根挪向柜台,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经过洒落的铜钱时,他的布鞋不小心踩到一枚,脚下一滑险些又摔倒在地,引得身后的壮汉们发出一阵嗤笑。
手指颤抖地拨开柜台暗格的开关,随着
"咔嗒
"一声轻响,暗格缓缓滑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银锭和铜钱。
他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钱币。
"金、金爷...
"
他取出几枚银锭,捧到金一的面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这是这个月的例钱,您点点...
"
金一漫不经心地接过,银元在掌心一掂,接着,垂眼瞥了瞥地上散落的铜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