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弹怕水 作品

第二百七十五章 山海行(22)

天蒙蒙亮的时候,清晨的细雨下,整个联军大营都活了过来,被包围的黜龙军大营当然也活了过来,但因为规模的缘故,无疑是被联军大营给盖过去的。

尤其是今日,二月十五的早上,联军大营似乎格外忙碌和喧嚣了一点。

而很快,早餐时间,河对岸的东都军大营便爆发了一场事故......数百人在放饭的时候趁机聚拢到了一处军营前的夯土台前,围住了正进行“帐前食”的营中军官,询问东都事宜。然而,军官们自己都心虚,又如何应对这种事情,几句硬着头皮说的话被顶破后,骚乱很快就有了扩散的趋势。

一直到大将屈突达赶来,勉力安抚,才将骚乱给平了下去。

骚乱稍定,屈突达也晓得这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安定,却是忧心忡忡,立即去找段威。

双方在南侧大营粮库外见面,屈突达先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便正色来问:“段公,我现在还没收到正式军报,但军中已经传开,西线果真也败了?”

“是。”难得穿上盔甲的段威扶剑闷声以对。“我也是刚刚收到白公的传讯,具体是西线大败,九千人折了五六千,也不知道是死是伤;临汾丁都尉没了,白立本生死不知;澶渊过去到黎阳仓,汲郡西半截数城全落......就是你之前把控的那些地界。”

虽只是在粮库外,但二人作为军中前两号人物,身侧自然有不少随从,而这些人虽因为骚动早听了不少言语,但还是此时还是不禁震动。

“这些都无所谓。”屈突达听到这里,愈发皱眉。“关键是黜龙帮轻易吃下这六千人,然后斩将夺城,不知河南主力来了多少,可有说法?”

“不知道......”

“十几万人,日用粟米五千石,后勤一断,不说咱们这里,只论全军,军粮还能支撑许久?”

“应该够吧,我刚看来,咱们营中应该还能支撑几日。”

“还有,营中忽然上下都说,司马正三日前便已经到了轘辕关,如今或许已经占据了东都,是也不是?”

话到这里,周围早已经鸦雀无声。

而段威也在这个问题后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认真来对:“屈突将军,何至于逼迫至此?”

“段公何出此言?”屈突达嗤笑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急败坏。“你是东都大军的领袖,上下数万人都要指望你!况且,东都那里真要是出事,咱们便没了根本,必然要严肃对待的。”

段威再度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缓缓摇头:“那屈突将军的意思呢?”

“在下闻得讯息,见到营中隐隐有沸腾之势,这才过来求教的。”屈突达愈发无奈,只在雨中拱手俯身行礼。“段公自是领袖,如何问我?”

“我是问你的主意。”段威盯着对方发髻面色不变。“不是让你决断,如何不能说?”

屈突达心下一惊,随即其人低头片刻,咬牙认真回复:“属下的意思很简单,要不,就让李定接了此处营地,或者其他几家各自拿出来几千人守住河这边便是.咱们回去吧!顺便替白公夺回黎阳仓!不然......”“不然?”

“不然怕是大军就要自解......而现在的局势,大军一旦自解,敢问段公,咱们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屈突达缓缓抬起头来,拱手昂头。“是要去西都吗?”

“回西都不好吗?”出乎意料,段威反而语气和顺了起来,甚至有些笑意。“大家才从西都搬出来多久?谁不是西都长大的?还是西都好!”

“西都好,东都就不要了嘛?”屈突达反问。“东都立都已经快二十年了,位处天下之中,难道要弃了吗?而且,我们可以弃东都,下面的军士能弃吗?而若我们没有了军士,便到了西都,岂不也是要在窦、孙等人之下,做个空头食客,帐前大号的准备将?我们托付性命给段公,段公要将我们置于这种境地吗?”

周围人早已经一声不吭,而段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讪讪:“屈突将军,不能只为個人计较,要有公心......”

“那便请段公秉持公心,不要管我们这些军官的私心,只为全军考量。”屈突达昂然来对。

段威连连点头:“如此,我现在就去见白公!反正这事是躲不掉的!你巡视一下营地,也速速过来!”

竟还是没有松口许诺立场。

屈突达点头应许,目送对方而去,并没有再紧咬不放,但周围将佐参军则多有惊惶之态,却是屈突达一力安慰,只让大家信任英国公。

就这样,大约一个多时辰,微微细雨稍作收敛,对岸迟迟未来的聚将鼓方才一路敲了过来,屈突达便也在严肃交代了军纪后带着军中几位头面副将、都尉、参军转向河对岸去了。

来到了庞大的太原—武安军大营,转入中军,进入大帐,大军十余万之众的各路领袖、将佐,早已经汇集,外加数不清的文书、参军往来铺陈,更是显得紧张......很显然,大家也都知道了消息。

屈突达在一名参军的带领下寻到自己位置,坐下后环顾四面,只见各处桌案皆有茶水,少部分人那里还摆着油炸果子之类的果腹之物,一时间,用餐饮茶的不提,其余人也多在窃窃私语,却显得有些喧哗。而有意思的是,诸如薛常雄、李定、冯无佚、王怀通、罗术这些实际军中要害首领,却多沉默不语,只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屈突达自己也没吭声。

须臾片刻,白横秋在段威的陪同下转入偌大棚账中,所有人齐齐起身,便是薛常雄也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才落座。

而既落座,四下安静,白横秋并未直接开口,只看向了跟进来的刘扬基,刘扬基见状立即起身来帐中空地立定,环顾四面后而告:“诸位,昨晚与夜间相继接到军情急报,今早又有军情补充到,不好说情状完全清楚,先与大家做交代!”

说着,竟是将西线、东线战败情势做了说明。

非只如此,在座众人很快意识到,对方的介绍比之前的流言要清晰真实了许多......因为战场之上一些细节,以及一些具体的结果是他们之前不清楚的,更重要的是,根据描述,这败的比流言中的以及自己想的还要惨。

几句话说完,四下先是安静片刻,俨然目瞪口呆,继而轰然一片,众人便议论纷纷不止。

“好了!”

白横秋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似乎从营寨内四面八方传到,在座之人都觉得是专门说给自己听一般,自是立即安静下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公,敢问历亭那里,果真没有黜龙帮大兵团的援助吗?”赵郡都尉齐泽立即起身避席,拱手来问。

“不确定是不是有个别高手去助阵,但总体上还是当地守军自行其是,为首者是个刚刚升了头领的屯田兵屯长和一个当过清河郡副都尉的副屯长......前一战坏了史怀名的也是他们。”回复齐泽的是刘扬基。“败兵说的很一致,城内就是那六屯屯田兵,也未见真正大规模援军。”

此时无人敢喧哗,但闻得此言,在座不少人都眉头紧锁。

不过,可以想见,帐中人想法必然是不同的,有的人是单纯对事情感到震惊,一群屯田兵,什么屯长副屯长,前后击溃了两拨正经的部队,听了就吓人;

有的人是忧虑战局影响,因为史怀名倒也罢了,可纪曾到底是正经路数的东都主力大将,被对方斩将破军,即便是从浩大的联军全军角度来看,也最少是相当于被人直接砍下了一根拇指,血流不止,不好再抓握的那种感觉;

还有一些人想的就深了,他们敏锐的意识到,这种现象看起来是意外和特例,其实却是战局趋势和黜龙帮底力的联合作用......因为这种事情在之前这个世界漫长的历史中是有迹可循的,艰难的战争中,忽然就崛起了什么英雄,这不是胡扯和吹嘘,而是说战争锻炼了人,也给了人机会。

但这种人出现在对面,委实不是什么好征兆......甚至,这是需要极度警惕的。

别人不晓得,白横秋本人起码正是这般想的,他不在乎什么黄屯长、韩二郎,他在乎的是这两个人的出现,而且极度在乎!

“那敢问刘将军,白将军生死......如何?”窦琦不是昨夜和今日轮值,忍不住起身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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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嗡嗡一片,众人交头接耳,一时间莫衷一是。但白横秋似乎也不急,只是端坐在主位上四下来看。

而很快,讨论也渐渐从嘈杂混乱转向了有序讨论,一些事情的脉络也渐渐有了一些定论。

“东线就不必计较了,本来也是为了隔绝黜龙帮大兵团与此地的,何必再去送兵马?只让郑将军收拢败兵,安守鄃县便是。”

“此言甚是。”

“西线是必然要救的,十余万人,每日单是下肚的粮食就要有五六千石,我知道诸位想什么......是,之前放粮的时候,许多粮食进了周边郡县官民手里,但是大军盘踞,要的是稳定的后勤线,靠收集地方粮草,可以节省,却不能替代......宁可吃有稳定供给的碎渣陈粮,也不能指望着无法分配妥当的山珍海味,否则必然会出大乱子。”

“身前张贼是不是粮草不够了?还能撑几日?”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赌的吗?我们但凡能供给得上,一定要维持供给......依着我说,一面要恢复西线的后勤线,一面还要从武安、信都输粮,最好同时在地方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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