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弹怕水 作品

第二十章风雨行(20)

已经展现出梅雨征兆的细雨中,睢水北岸的一处树林内,战斗忽然就开始了。

平心而论,窦小娘虽然天赋异禀,人生经历也算丰富,但单纯的军事经验还是有些不足,尤其是缺乏正经的战场带队经验。故此,猝然遭遇伏击之下,眼瞅着身前直接有人被弩矢攒射落马,这名年轻的巡骑队长不免惊骇,只是连番呼喊本队数十骑带上伤员撤离,却又亲自持长剑反扑向前断后。

此举反而有了奇效……埋伏的禁军欺她是个年轻女娃,更兼是在树林中,似乎觉得可以生擒,便弃了弩机第二轮攒射,纷纷扑出,尝试肉搏。

然而,这些人既小看了这位小娘的马术武艺,也小瞧了对方的修为,窦小娘在马上挥舞长剑,七八尺的离火真气顺着剑锋扬起来,既如实物与对方铁甲金戈相交,又有火焰不停逸散熏烤对方口鼻,居然是以一对多丝毫不落下风,搞得这些禁军也很快就没了气势。

随即,窦小娘只是窥到一个破绽,纵马一跃,飞过一个大树桩,在树林中转了几个弯,便成功逃离。

而其人既逃出树林范畴,在外面遇到了等待自己的部属,不由劈头盖脸来问:“荀参军,可有人战死了?伤了几个?战马呢?”

“回禀队将!”相当于副手之一的随队参军在雨中勒马相对,立即回复。“沈二郎与李大哥当场便死了,冯十五郎的马伤了,其余有人丢了些物资器械,还有赵七郎几个人因为路滑摔了跤落了马,但总体应该无碍……其余就再无了。”

“就再无了?”被雨水淋湿了头发的窦小娘明显一愣。

“确实再无了。”参军努力来对。“除了沈二郎与李大哥的事情,这禁军还不如这淮北的雨厉害!”

窦小娘还是不能理解,如果禁军是废物,如何能策划这么成功的包围,而且成功完成弩矢攒射?如果他们不是,为什么就造成了这点伤亡?而且,两名队友当场身亡又算什么,这本身跟没有其余伤亡对不上好不好?

实际上,若非是包括沈二郎这位准备将在内的两人当场落马,窦小娘也不至于惊慌到那份上。

不过,这参军此时明显有了计较,立即给出了猜想:“队将,我们一起看了下,都觉得可能是弩机的问题。”

“弩机?”

“不错,他们应该是弩机受潮。”参军解释道。“大家不是没有中弩矢,但按照各人说法,大多数都射偏了,然后遇到湿掉的甲胄滑了过去;还有几个是挂到蓑衣上的,我们则亲眼查看了,似乎也少了些力道,连蓑衣都射不透……而沈二郎跟李大哥就是纯粹倒霉,正中要害……沈二郎是咽喉,李大哥是腋下。”

这解释似乎可行,但窦小娘还是不解:“弩机也会受潮?”

“木头弩机会潮。”参军进一步补充。

窦小娘愣在雨中,许久方才抹了一把脸:“禁军也用木制弩机?”

“不然如何会这个样子?”这一次,参军只是摊手。

小娘勒马原地转了一圈,想到此番南下接到的新命令,便立即下令:“派人将这个事情送回身后十里铺!天王与李龙头都在那里!其余人将尸首暂且撇下,随我回去,务必抢几个弩机到手!”

这次轮到参军有些茫然,但还是迅速辅助下令,大约两三骑特意先后出发,往十里铺而去。

待到这些信使离开,其余人也都重新装备整理完毕,临出发前,窦小娘看了看头顶根本不停的雨水,却又补充了一个命令:“全都套上蓑衣,再进去搜寻。”

巡骑们自然依令而为。

事实证明,刚刚抵达睢水北岸的李定对这个情报的重视远超想象,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刚刚落脚的十里铺出发,而且只带了十几骑,还让雄伯南也只骑马,不做招摇。

十里铺,不是得名于距离某座城池十里,而是距离睢水一处浅滩十里,所以距离其实颇近,再不顾及马力与雨天风险的情况下,距离之前那场埋伏战不过半个时辰,黜龙帮前线地位最高的两人便带着随员冒雨驰马来到了这个小树林的外围。

然后,雄伯南立即就察觉到了树林中的动静,便要动手。

“天王不要动。”李定当即阻止了对方。“也不要其他人支援,我们就在这里等。”

雄伯南一时不解:“李龙头何意,不是要看弩机吗?”

“弩机不会跑,人会。”李定面无表情。“既然来了,他们又没跑,何妨看看这群禁军战力如何,军心如何?让他们跟这队巡骑打便是,生死各安,咱们不要插手,只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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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小娘见状,晓得是机会,也丝毫不让,硬是纵马追上。

双方一前一后,不晓得是窦小娘体重更轻还是马术更好,又或者是那人雨中掉头,加速稍慢,小娘居然抢在对方进入方阵之前便追上,然后直接挥舞长剑,释放真气,朝对方后腰砸去。

不过,真气尚未砸到对方身上,窦小娘便觉得一股巨力从身前涌来,只赶紧双腿运行真气锁住马鞍,勉强定身没有落马,而前方那人则没有这个修为和运气了,只是在马上一个晃动,便整个人从马上扑落。

原来,居然是追的太紧,且泥地打滑,以至于两匹马先行撞了一下。

不管如何,窦小娘知道痛打落马人的机会在此,立即强行勒马,便又要挥舞长剑将对方斩杀于此地。

然而,裹着离火真气的长剑再度挥舞,尚未落下,下方落马之人便匆匆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高喊起来:“莫杀我!我愿投降!”

窦小娘也觉得脑袋一空,当场愣住,这就降了?!

而愣归愣,反应过来后,小娘一剑挑飞对方长矛,便喝令起来:“往边上去,不然立即杀了!”

那人翻身起来,居然真的抱着头狼狈往一侧一颗树下而去。

目睹这一幕的禁军当场动摇,阵型愈发散乱,而巡骑骑士们则不由振奋起来,纷纷仿效,勒马冲撞外围落单之人。

一时间,虽有禁军队将以下军官不停呼喊下令,却还是止不住双方情势逆转。

须臾片刻,四十人的后卫便已经被逼杀、逼降了七八个,所幸,前方方阵已经来到了睢水旁,便毫不迟疑,纷纷下水,准备从一处浅滩上逃离。

这个时候,又出现了意外,前面的禁军士卒倒也罢了,几头用绳索相连的驴子入水,忽然其中一头一个踉跄,直接带着背上伤员滑倒,往下游而去,引起的其余几头驴子也被拽倒,莫说驴子驮着的人,前后禁军军士皆被裹住,后方没有入水的军士们更是堵塞猬集一团。

到此为止,后方的禁军后卫再不能忍受,纷纷弃了阵型往河畔逃来。

结果就是,黜龙军巡骑顺势跟上,就在河畔追上,逼的禁军彻底失措……有人降,有人顺着河流往上下游逃窜,还有的干脆入水,却又因为准备不足落入深水区。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忽然就演变成了一方全胜,一方溃散的结果。

李定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幕,直到有禁军成功抵达对岸,方才回头瞥了雄伯南一眼。

早就振奋起来的雄伯南会意,整个人离开马匹腾跃起来,天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面紫色帷幕,就往河对岸卷去……见此情形,黜龙军巡骑欢呼不断,禁军却彻底气馁,干脆投降。

整场战斗,不过百人级别的小规模战斗,即便是因为雄伯南的出现造成了对方成建制的降服,也对整体大局没有多少影响,但到了此时,之前观战时一直蹙眉的李龙头却居然兴趣盎然起来。

他打马上去,先是检查弩机,果然发现这队禁军的弩机居然只有两柄是全副精钢打造,其余多有木造配件;再去看雨具,几乎只有几位军官有雨具;然后又去看对方唯一一匹战马,检查了马的牙口与蹄铁;至于其余甲胄、军械,也都细细过了一遍。

这还不算,他甚至亲自下水,往睢水的浅滩中走了一个来回,还请雄伯南出手捞上来两匹淹死的驴子,检查了驴子的体格以及驴子背上伤员的伤口、所驮货物的具体成分。

最后,当然免不了审问俘虏,却反而没有耽搁太长时间。

饶是如此,一圈折腾下来,已经快要天黑了,李龙头更是一言不发,直接上马离开,窦小娘等人也赶紧收了之前的振奋,只催促俘虏跟上,往十里铺押送而去。

“如何?”因为下雨迅速转入的暮色中,雄伯南主动跟上,面露希冀。

李定也给出了判断:“条件都比想的要好,此战完全可以放开手来打,只要切割对方主力得力,就有胜算!”

雄伯南精神一振,复又警惕:“是否主动开战,还是要看首席决断,否则还是要看之前制定的案略来应对。”

“这是自然。”李定本能瞥了对方一眼,却又再度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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