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130

点将台高三丈!

此乃华朝督造,四爷验收,常青驻守。为两国君王阅兵之用。

而今,这里铺陈一新,只待启用。

吉日一到,双方自南北两方奔赴而来,遥遥相对。那马蹄声催的紧,号角声浑厚威严,场中只有猎猎风声。

李世民下了御辇,要朝点将台而去。

殷开山忙道:“陛下,当谨慎!”那般高的所在,出了意外当如何?不若等林公登上之后,我们再上。况且,登高的楼梯并不宽,若有埋伏,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般凶险,再等等吧。

柴绍看了平阳长公主一眼,还是长公主道:“陛下,此处乃雍王督造,朝堂将作监验收。其结构独特,看似一台,其实可一分为二。李唐所属,乃臣亲自率人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从无可疑人等靠近。”

这是北华的诚意,不管您怎么决断,这事得重申。

李世民笑了笑,看着那边已经走过来的夫妻,便转身看向皇后。

长孙氏笑着点头,夫妻二人也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一别数年,再度见面。李世民鬓间添白发,体态微微发福,更添了威严。长孙皇后身子尚可,她妆容精致,眉宇含笑,陪伴在君王身侧。

李渊在稍后一些的位置,还没有动!他眼神不如从前了,只不住的问裴寂:“如何?如何?”

裴寂:“……”他伸着脖子看,“好似与数年前见到时,并无不同!许是臣老眼昏花,竟是看不大出来雍王与陛下乃双生了。”

是了!是了!便是李渊眼神不好,也能看见,那一身绯袍的三郎还如同当年离长安时的身姿。

是的!三郎还是一般的俊朗,依旧是父母心中的俊郎。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三郎,难免感慨。兄弟的手搭在一起,感慨良多。

桐桐笑道:“二兄,同登点将台,如何?”

“林公相邀,岂能不从!”李世民说着,便坐了‘请’的姿态,“同上!”

“同上。”

台阶朝上,一共九十九阶梯。两道红毯,各自踩一道!看似相连的台阶,其实不然,这事可以分开的。

可下面的将士不知道,一声声的‘威武——’喊着,两位帝王同登点将台,站在了最上面。

四爷和长孙皇后跟在身后,落后一步台阶。

站在高处,高处武器架上放着两把弓弩。这弓弩也都是各放各的,李唐那边的是平阳长公主放置的。而桐桐这边的,是常青亲手放置的。

两人同时走向武器架,取走了弓弩,而后对转对面百米开外的战鼓台。

而后同时拉弓,数万将士鸦雀无声,等着天子箭射出。

这箭簇需得射中悬挂着的绳子,绳子的一端是锤子,锤子掉落,战鼓敲响,演习便可开始。

这与‘百步穿杨’的难度是一样的高。

李承乾站在祖父身边,屏住呼吸。

李渊突然问说:“承乾,你骑射如何?”

李承乾:“……”尚可!但原不到百步穿杨的地步。

李渊又问李泰:“听说你文采斐然?”

李泰:“……”李渊还要再说,窦太后便咳嗽一声:“人天赋各不同,直到自己长于什么便好。莫要与自己之短比他人之长!这天下有所长之人多了,便是天下之幸!”

俩兄弟忙躬身:“是!祖母。”

祖孙正说着呢,那边旗帜往下一挥动,两箭簇同时射出,同时射中绳索,绳索同时断裂,一起落下,两面战鼓‘咚’的一声敲响,而后便是两军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臣下们隔着红毯对视着,两两相望。

华朝心说:这李二郎当年便骁勇,而今骑射亦未曾落下。

李唐心说:这林公乃女子,女子到了这个岁数,便该凋落了。可此女倒好,不显老就算了,这武艺是丝毫也未落下呀。

正在欢呼,便有李唐宫人上来,低声禀报:“太上皇有谕。”

李世民:“……”提前没说这一出呀!

桐桐:“……”给谁当太上皇呢?

她不言语,这个事突然提出来,不成!有歧义。

李世民自然也不答应,他只说:“知道了,退下!”

然则,这一打乱,下面将士这么看着呢。

李世民只能站出来,咱转移个话题,也算是战前动员,或者是说,告知两国将士,咱们此举是为了什么。

然后狼还他们听不太懂了,满耳都是:“……昔黄帝战蚩尤于涿鹿,汤武伐桀纣于牧野……”

最开始,这是听得懂的。什么黄帝、蚩尤、汤武、桀纣,没毛病,史书咱是学的。

可后面说什么:“……替天行罚……干戈所指……岂独暴君?”

这是啥意思?想说啥呀?

“圣王垂拱,修文德以服远,霸者穷兵,恃强则招怨……”

“宋公弭兵,列国暂睦,向戍铸剑,四海承平……使八荒同沐甘霖,何用万骑染血衣……”

狼还听不动,北华将士多异族,学汉话费劲,学的就白话一些。军营中对科目是有要求,但要求是简练的把话说清楚,至于是不是有学问的说法,这不重要。

然后大家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到李唐那边一声声的喊威武,他们还相互对视,然后迟疑,再之后才给面子的跟着喊了几嗓子。

李世民说完了,抱歉的看桐桐:这也是家事!还得请林公一起,咱把这个场子给圆回来。

桐桐点头,便走上前去,得说点自家将士能听懂的话吧!

“将士们,今儿我们聚在这里,为了什么?为了不打仗,不流血,不伤亡!为了父母不失去子女,为了伴侣不丧偶,为了孩子不失父母。若起战端,何人获利?敢为诸位,尔等可是获利之人?”

“否——否——否——”

“我们是兵,可兵来自哪里?来自天下子民。天下之人,只求一字,那便是——活!若有两字,那便是——活好!

要想活,我们便得吃饭,便得穿衣御寒。所求不过这两事而已!开战是好还是不好,只问自己,开战能否叫你吃上饭,穿上衣。”

“否——否——否——”

“你们不用管站在这里的人是谁,他们姓什么。只要问自己,站在高处的人他们治理的天下百姓能不能活,能不能活的好!假使有一日,你们都活不下去了,那只管掀翻这点将台,只为求一活!”

“是——是——是——”

李世民面色严肃,深深看了这位林公一眼。她曾言:假使有一日,她背离了初衷,不再以天下为公,那便掀翻了她,天下尽可不忠于她。

今日,这番话换了个样子,又出现了。此次更严重了,她说,天下子民若遭难,那必是当政者的过失,掀翻它,求活不是错。

这话……无错!桐桐说着,便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颔首:“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林公所言,朕以为然也!”

“威武——威武——威武——”

金花低声道:“这李唐皇帝,倒也是明君。”

来华阳回她:“本就是明君!只是咱们处处以李唐为假想敌,谁能视敌人为善人?”

周直在后面接了一句:“何为假想敌?敌就是敌,并非假想。是和是战,那是朝堂上的大老爷们想的事情。为将者,首先该考量的便是战略安全。他们只管谈他们的,为将者若因‘和’而忘战,那便离亡国不远了。”

来华阳:“……”我是那个意思?抬什么杠?

周直嗤的一声,“在我看来,为将者,当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股力量为敌。只有如此,方能不失警惕。”

说着,他用肩膀撞林泽:“你以为呢?”

临川‘嘘’了一声,等会子再说,声音太大了。

号角连营,尘土飞扬,两军分东西两侧移动,转移而去,演习开始。

桐桐坐在高处,与李世民并列而坐,看这演习。

四爷低声道:“我去请安。”

长孙皇后便站起身:“父皇母后正等着,随我来。”

四爷去了,桐桐并没有动位置。对于李渊的这番操作,不知道是有意呢?还是真的糊涂了。

窦夫人望眼欲穿,可算是见到了三郎。李渊坐直了:“三郎!过来!过来!叫父皇看看。”

四爷见了礼,有人端了茶盏过来,放下后,便站在李渊身侧。李渊端了茶,这才叹气:“喝茶!先喝茶,你喜欢清茶,特为你炒制的秋茶。”᥊ƒ

四爷看了看周围这么些老臣,还是把杯子端起来了。谁都没有注意,他的手上是缠着细细的银链子的。链子纤细,‘不经意’的垂到了茶盏里。

而后,链子变色,虽轻微,但也说明这茶怕是不干净。

李渊要害自己的可能不大,但围绕在李渊身边的旧臣,无一不是旧世家。

四爷放下茶盏,没挑破,只跟李渊说:“请父皇摈退左右,儿有话要说。”

李渊摆摆手:“都退下。”

除了伺候的,都退下了。

四爷看那伺候的宫女,窦太后轻咳一声,语调很轻,却极其严厉:“退下!”说完,便跟服侍的嬷嬷使眼色:带下去,拿下!

人一走,只剩下李渊、窦太后和四爷了。

四爷放下茶盏,把链子拿给两人看:颜色又更深了一些。

李渊猛然变色,窦太后急促的咳嗽了起来:“混账!混账!”她看向李渊,胸口起伏不定:我不信你不知你身边尽皆包藏祸心之辈!你留这些人,究竟是要干什么?

四爷低声安慰:“阿母,他们陪着父皇,平日里只作乐,只是身边有这么些人,到底是叫人钻了空子!今日儿子要叫嚷起来,二兄可有命在?”

李世民当年再是猛将,他这几年不出长安了。

可桐桐一年到头在路上,真要自己一出事,身边桐桐身边的李世民第一个遭殃。

四爷就差没明说:这不是要害我,这是要害我二兄!要引发天下大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