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出营地这一群公子哥便被罚修整驰道去了。
就拿二里驰道,修整完为止!
这里面有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有房玄龄的三个儿子房遗直、房遗爱、房遗则;有杜如晦的儿子杜荷;有程咬金的儿子程怀默、程怀亮;有许敬宗的孙子许彦伯;有李靖的儿子李德蹇、李德奖。等等、等等,无不是长安勋贵功臣之后。
这等大事,岂有不报的道理?
故而,望岳、临川还没有到李唐军营,消息便已经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李世民:“……”这些混账东西!
这有什么可说的,按照人家的律法去办!
他只做不知,打发人:“着皇子皇女亲自去迎。”
“喏!”
李承乾和李泰脚步匆匆,往出走。
“罚了,不知父皇是否知道。”李承乾一边走一边叹气,“若是叫舅舅知道,回长安怕是得有一顿好打。”
李泰低声回他:“大哥也太仁慈了些!表兄此举鲁莽,听闻……若不是那两位身手了得,就给误伤了。”
说的是啊!多凶险呀!
长乐公主、城阳公主紧随其后,踩着马奴的脊背上了马,叫人牵着出军营。长乐公主后悔:“原不过是我一句闲话,说想要白狐狸皮,谁知道就惹出这般大的事来。”
谁又真缺了那白狐狸皮了?不过是舅舅数次跟父皇提,想给长孙冲求娶自己。他来问,自己若不搭理,岂不显的自己对这亲事不满意。
若是如此,不过是白白叫母后为难罢了。
谁知道,这就出事了呢?
兄弟姐妹四人往出迎了三里路不到的距离,远远的便看见尘土飞扬,远远的有人催马而来。
四人带着人驻马,抬眼望去,只怕这就是了。
长乐公主看着催马而来的人,她心里叹气:这便是北华的大殿下呀!早年该是见过,只是那时候年纪小,大概样子都不太能记得了。
数年不见,再碰面这位大殿下与二殿下一样,已然是储君风范。
望岳看着这四人:这李唐的皇子皇女养的……哈口气都能吹倒了!
她看弟弟:李唐又开始文治了?
临川:“……”别这么看我!李唐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得跟草原民族长时间磨合,需得武力服人。人家只要朝中有猛将,只要能战略得当,一样攻城略地!中原王朝,除了开国帝王,很少有哪个帝王还能上马征战。
所以,便是人家文质彬彬,也不代表人家就弱!这是没有可比性的。
于是,他先扬起了笑脸:“大兄!”
望岳跟着颔首,叫了一声‘大兄’!
然后两人下马,给兄长见礼。
之后才是相互见礼。
李承乾扶住二人,“莫要多礼!皇祖父和皇祖母早就念叨了。快请!”
那就走!
李承乾就听到整齐划一的上马声,‘咔嚓’一声,二十余人,都端坐在马上了。
安荣跟金花对视了一眼,难免目露不屑:公主们生的弱,上马需得踩着人就罢了!两位皇子也不小了,上马瞧着还是不利索,需得有人垫着这才能上的了马。
武将若是这般上马是要笑死人的!一身便装都不能自己翻身上马,这要是一身铠甲,手持武器,那不得压趴下。
二里路,信马由缰的走!
临川和望岳与他们攀谈,尤其是那鹦鹉,是极其招人喜欢的。寒暄中说些亲热的话。
踏入军营,军纪严整,将士都站在两侧近距离的看这一行人。
是不是练家子只一打眼就看的出来,这二十二人,该就是童子军指挥营出来的。各个都打磨的英气勃发,他们的年纪在十三到十六岁,少年英才不外如是。
这其中高门显贵之子,不见矜骄之气;奴隶出身之人又毫无卑怯之色!只皇子皇女能跟这些人一块训练三年,同吃同住同训练,受完了该受的训,这就已然了不起了!习武有多苦,行伍之人岂能不知?真正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可有一日懈怠。
军营中将士手持刀戈位列两侧,这二十余人不慌不忙,战马不惊不扰,坦然从容。这气度,当真是叫人折服。
到了大帐跟前,这位如谪仙一般俊美的二殿下一抬手,马儿便停了。一起下马,跟着便分工明确,谁随着两位殿下,谁守在大殿之外,谁看护马匹,不叫任何人靠近,根本就不用商量,自称一体,分工明确。
其中少女小将数人,其气势行动毫不逊色。
那两位殿下连都不回,将这些人放在外面十分放心的样子,往大帐里去了。
李世民在大帐里把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里面暗,外面明。从里面看外面很清晰,可从外面看里面,是暂时看不见的。
看见这样的少年,心中焉能不感慨?这便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了。相对而言,只要北华不是李唐的敌人,长安便是安全的。
生长在那么一个环境里的孩子,天然就没有紧迫感。
北华则不同,游牧本就崇尚武力,百姓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他们面对猛兽的概率更高!况且,族裔多了之后,争斗难免。所以,从北华的角度来看,只怕没有一天天下是太平的。
这也就决定了北华的继承人更有忧患意识,也更能锻造出英武明君来。
莫说是临川英气勃发,已有气象。便是望岳,也当真是少有的俊杰。
长孙皇后看着走进来的望岳,再看看长乐和城阳,自己给女儿的教育已经算是宽松的了,可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俩孩子来见礼,夫妻二人亲手把人扶起来,更细致的打量。两个孩子手上磨出来的痕迹,便是这些年辛苦习武的明证。
对于半路上遭遇的事情,这俩孩子只字不提,说的也都是一些日常的趣事。
望岳说临川的糗事:“前面他还试着想叫雕儿抓着他飞到高处,静好被阿母知道了,揪住了脚踝给拽下来了!逮住了就揍,回头我爹爹就训了阿母……”
“这是为何?”
“原是阿母也曾这般异想天开,幸而爹爹一知道她去找雕就猜到她要作甚,把她给拦住了,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些年再没试过!谁知临川也这般想。爹爹训阿母,说不教我们好,愣是训得阿母没敢回话。”
李世民听的哈哈大笑,点着临川:“君子不临危,你小子这般,着实该打。”
临川跟着笑,反而说望岳:“前年,长姊去套野马王,夜里一个人从营地出去,追了那野马王一天一夜,早起不见她的人,差点没吓死我们!等我们找见的时候,她跟那野马王都斗累了,呼哧带喘的在地上躺着呢。而今那野马王就是她的坐骑!”
这多危险呀!
望岳却只笑,“临川回去就给阿母告状,阿母并未训斥……结果爹爹又训斥了阿母,说阿母对我们管的宽松!阿母委屈坏了,说怎么管都不对!”
事都不大,但简单的小事里折射出的是一家四口的生活细节。女帝与皇夫相处融洽,过日子如平凡普通的夫妻是一样的。
夫妻二人有一双儿女,对孩子的教养既宽松又严格,俩孩子敢于冒险,那是因为他们自身有本事可依托。
若是在往深处想想,就知道北华的另一个优势。那便是皇室和睦!夫妻和睦,俩孩子关系融洽。至于储君之位,那般大的地域,那么复杂的人口结构,便是两头大,各镇一方都无不可。
可反观李唐呢,帝后没有不和,然则终归是中间隔着妃嫔;除了嫡出的皇子皇女,也确实还有庶出的皇子皇女。储位……怎么能顺利传承,这又何尝不是个问题。
如果再把继承人放在一起比,这种差距怎么能视若无睹呢?
俩孩子只要往这里一站,简单的说几件日常小事,就能叫李世民发现李唐还有多少不足。
窦太后急着要见孩子,皇后便起身,亲自去送。
于是,望岳和临川便告退了,去见了李渊和窦太后。
李渊……其实并未见苍老!好似还是当年见了一面之后的样子。两孩子就恭维,说李渊是要得道成仙了,精神如此的卓越。
把李渊说的心情愉悦,将珍藏的宝贝一件一件的给赏赐。虽然三郎是十分招人恨的,但是这俩孩子是特别招人爱的。
他仿佛看见了偌大的江山最后合二为一,依旧是他的后人执掌天下。
孩子们谢了赏赐,就又都依偎在窦太后身边,由着窦太后摸摸他们这里,又摸摸他们那里。看手冷不冷,身上穿的暖不暖。一下一下的在这里摩挲又在那里摩挲的。
临川的嘴十分甜:“孙儿总是在市井中看到老人爱惜的拦着孙辈,怎么也亲香不够。心有羡慕,然而又十分不解,怎么就那么亲呢?真到了您和祖父身边,孙儿才知道,您和祖父对孙儿们的喜欢和旁人对孙儿们的喜欢是不同的。”
哎哟!我的宝儿呀!你要是在祖母身边,祖母都能多活几年。
望岳就笑,“阿母常说您偏心爹爹的时候多,偏心二伯的时候少。这都是因着爹爹嘴巧,不如二伯心实诚!故而,来之前阿母交代了,叫孙女多学学爹爹,可莫要学了二伯去!若不然,身边尽心伺候的反而不如数年不见的,二伯岂有不说您偏心的道理。”
这话说的,内外皆笑。
窦太后看着这孙女板着一张脸,说着如此逗趣又讨人喜欢的话,爱的什么似得:叫祖母看看!再看看!这怕这一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手放在俩孩子的脸上轻轻的抚摸:“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