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那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砸了什么,然后东西反弹起来,直接碰到桐桐卧室的门!
这能装作不知道么?
明知道学习着呢,有什么话不能平心静气的说!林九州前脚踏进来,话还没说呢,老爷子先爆炸了。
老头儿叫林耀祖,虚岁六十了。
不到六十岁的老头,长的高大威猛,一头旺盛的黑发,只零星可见几根白头发。说话嗓门极大,声音像是破锣,弘大中带着嘶哑,是一种极其不悦耳的嗓音。
桐桐手在笔上一摁,发出‘咔哒’一声:原主是个文静、讷言的孩子。
她最近甚少说话,其实也无甚可说!关键是,子女这个年岁的时候,很少能在家事上说三道四。因着父亲再婚,又受了伤,多重的刺激下有些改变,这是可以理解的,是合理的。
而且,多发生在维护自己的利益上,就如同何蕊她妈生事,那作为当事人,自己怎么闹腾着都是不奇怪的。
可其他的事情上,做出再激烈的反应,有用?
何况,他们自己的事,又能怎么管?人家错了吗?人家还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咱把自己做好就得了!别人不把咱当做最重的那一部分,咱得把自己当做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吧。
所以,这声音叫人难以忍受,但还不至于这点事就叫自己没了定力,因此,她也没想第一时间出去。
林九州又不傻,还能真给他们买房?想啥呢?
老家在县城,本来住的是单位上的房子。林九州发达之后,林耀祖和老太太刘玉梅就说家属院这不好,那不好!
既然不好,当儿子的也管了。
当时住的确实是紧张,大儿子林九牧接班,也跟着住单位的房子!县城而已,哪有那么多多余的房子。八十年代小县城的单位,工资都发放不了,哪有钱弄房子?
于是,结婚后,就跟父母一块住小两居。
小两居就是只两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连个厅都不带。老人的卧室还得兼具客厅的作用。
后来添了孩子,小小的房子就得住五口人。
这就导致林九州中专毕业,要跟周舟结婚的时候,家里根本就没有地方安置他们。两人刚到单位,也没有分到宿舍。是周舟家把院子的平房给收拾了一家,这才有了地方安家。
后来林九州下海,跟县城越来越不景气的经济也有关系。发达了之后,父母说住的不行。林九州就在县城的城中村给买了一套院子,然后给院子里起了三层楼,前前后后,院子都盖的齐齐整整的。
前面盖成了小两居,带厨卫,老两口子住。
后面盖成了三层,每一层都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也带着厨卫。这就是说,将来侄儿结婚,楼上一整套都能单独使用!虽然是自家的小院,但是空间是独立的。
专门买在了路边,因为能连接城市的下水道。卫生间跟单元楼是一样的!怕取暖不方便,专门给安装了小锅炉,自己烧,这种情况下,住的很舒服。
林九州那做生意的脑子,选靠着大路的还有一个好处,院子的侧面是邻着大路的!所以,靠着路的一边院子,夹在前后院之间,他给盖起来,改成了商铺,两层!
租出去也行,自己想做生意也行。属于自家的房子,但是门朝大路开,跟自家的区域是隔开的,互相不影响。
林九牧两口子当时下岗了,没事干,林九州又给投资在小县城开了个小超市,不至于大富大贵吧,但肯定在县城也是中上的。
这倒是相安无事了!可林九州呢,又念及婚后老丈人家曾收留过他们夫妻,就照着林家,给周家也盖了一院。
周家有自己的院子,所以没有花买院子的钱,就是单纯的给盖起来了。
自那之后,林家反而更不消停了。刘玉梅跟周舟的婆媳关系就开始变的紧张,直到为了上学,公婆想叫林九牧家的儿子林文星‘过继’到林九州和周舟名下,那几乎是为这个翻了脸了。
今儿这么闹腾,必有缘故!
结果桐桐就听见老太太在那里说:“……我跟你爸再怎么想,都不能放心把桐桐给你带!我们要到城里来,桐桐跟我们住,我跟你爸啥也不管,专门照看桐桐!”
“那不可能!”想啥呀!
一两岁的时候不给带,孩子从床上摔下来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说你头疼,听不得孩子哭,劳不了那个神;
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幼儿园不收那么大点的孩子,她妈得上班,孩子姥姥还得出去干活,你只负责接送你孙子,那你顺带的看着桐桐怎么了?结果你说孩子会跑了,怕撵不上,看不了。
孩子今年十六了,咱就说,要你照顾什么?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有保姆,学校就在家门口,不用人接送!到这份上了,你来给我看孩子来了?
闹呢嘛这不是!还不如你直接说:你给我找个房子住,我得住来!
那我就给你租个房子!租了房子,你爱跟谁一块住就跟谁一块住,我也不是掏不起一个月几百块钱的房租。
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就不好拒绝你了!也懒得为那一个月几百块钱跟你们耗着。
然后刘玉梅不乐意了:“你看看你娶回来的这个……”
何蕊吓的‘咯噔’一下:我咋了?我最近带着你们瞧病,给你们安排的很好呀,吃好的、用好的,哪没尽心?“你看那穿的,像不像个正经人。”
何蕊:“……”低头看看自己,不正经么?
桐桐:“……”没有!挺正常的穿着。
晚上了,没外人了!暖气给的足,人家穿个丝绸的睡衣怎么了?上衣下裤,连睡裙都不是!里面有吊带,套在里面,哪里也没漏。
其实何蕊很注意这些,就是晚上睡下了,出来上厕所也一定会裹上大浴袍,长到脚踝,迄今也没有碰到比较尴尬的事。
“你看看那张脸给化的!”
何蕊:“……”
桐桐:“……”没到卸妆的时间呀!白天不是陪了你们一天,都是这张脸么?也没有化的很过分,就是城市里大多数年轻女孩的样子,很会化妆,接近于裸装。她自来没有觉得何蕊在形象上有什么大问题。
很多年轻女孩都跟随潮流弄那个杀马特造型,跟那个比起来,何蕊不要太正常好嘛!
“装精作怪的!勾搭人那样……你们自己住,你们爱咋就咋,我怕我孙女跟着学的不成个样子。”
何蕊:“……”你还不如说我恶毒,是个坏后妈,虐待你孙女了呢!
桐桐:“……”听听这话说的……人家就是不勾搭你儿子,她也那么化妆!
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这就成了辖制人的尚方宝剑了呗!她放下笔,起身往出走,一把把门拉开了,然后站在门口。
客厅里一静,林九州赶紧说:“该休息了吧,我送你爷你奶走……”
“走啥走!”刘玉梅起身,拉了桐桐:“看看,孩子瘦成啥了?我就知道,孩子跟着你没好日子过。”
“瘦了?”桐桐看了看胳膊,“我可有劲儿了。”
说着,弯腰把茶几上的茶杯拿起来,一点征兆都没有,猛的朝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瓷片乱飞。
给能不吓人么?
何蕊吓的背过身还赶紧捂住脸:那一套茶具挺贵的!
里面只有四个杯子,刚才公公摔了一个,现在桐桐摔了一个!完了,整套都用不成了。
就听桐桐说:“看!我多有劲的,摔的比我爷爷摔的碎多了。”
刚才砸到门上的就是瓷器的碎片,一出来就看到地板上的茶渍!啥话都没说,先声夺人砸杯子!
行!我也摔给你听,好听吗?
林九州:“……”先给亲老子吓一跳,再被亲闺女吓一跳:造吧!你们都是凶人,都比我凶,造啊!
他之前都没坐,现在他往沙发上一坐,瘫成一坨,就那么看着自家那老子:吓住了吧!还要照看?还要一块住吗?您那心脏还遭的住么?
何蕊躲在饮水机跟前,狗狗祟祟的偷眼看:没办法了吧!你们不知道该咋办了吧?发脾气吧,这一发脾气,她就有理由说,不想跟爷爷奶奶住;不发脾气吧,她以后还会这么干,直到你们忍受不了。
她等你们发脾气呢,发呀!骂呀!闹呀!不敢了吧?
这么僵持了足有半分钟,老人家反应的稍微迟钝点,这才反应过来。
然后老太太先发威,但是没冲着桐桐来,而是冲着她儿子去了:“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孩子不能跟着你们!桐桐从来都是文文静静的,不知道有多乖……”
桐桐接了一句:“啊?您不是说我跟我爸一样,跟个活土匪似得!小时候难管的很,上高走低,摔的一身伤吗?”
“你爸可不就是个活土匪!只有他不省心……”然后一下子就哭了,哭养儿的不容易,“你爸从小到大,惹了多少祸!跟人打架闹事,砸了这家的玻璃,撞了那家的门……翻墙摘人家院子里的枣,抓了人家的鸡烤着吃……你问问他,为了给他‘擦屁股’,我跟你爷爷给人家赔了多少礼,为了他跟人家生了多少气……”
林九州:“……”倒也都是实话!淘嘛,啥狗屁倒灶的事都干过!可一朝醒悟,这算是浪子回头了!
咱就属于比较聪明的一类,初三用心了一年,考上了中专,也混到工作!家里啥也没有,也没耽搁我娶媳妇生孩子呀。
当年是劳心了,可我给家里的也没少吧。
你不敢也不能说你孙女,又扭头逮着我骂!
正忍气吞声呢,就听自家闺女又说了一句:“那您跟我爷爷咋管的?你们就我大伯和我爸俩孩子,我大伯事业不景气,我大伯娘整天的骂‘窝囊’!我爸呢,又是这样。到底咋教育的?!”
何蕊:“……”就是!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谁家的孩子跟着你们能放心。跟着我这个后妈学不好,跟着你们——够呛!
她偷摸一笑,赶紧低头:我不笑!我不能笑!
但就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