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年没在楼上待多久。
他走路也向来比虞南栀快。
虞南栀刚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已经从电梯上下来。
桌上虽然依旧是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肴,但是霍祁年扫了一眼过去,看到的都是他的营养餐。
虞南栀应该是吃过了才上楼找他的。
他站在饭桌前,身形僵了几分,慢慢地拉开椅子坐下。
虞南栀现在心情很不好,也不想管他,自己拿着手机,坐在了沙发上。
她觑了眼开始吃饭的霍祁年,给易白发了消息过去。
专业的问题,还是得请教专业人士。
她简单的把刚才的事情跟易白说了一下。
【我现在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可能会刺激到他……】
病人在犯病的时候,最不能受到刺激。
不过……
【没事,霍祁年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现在心里说不定很舒服。】
“……”
虞南栀蹙眉,又忍不住的抬头朝正在吃饭的男人看了过去。
他面色如常,吃饭姿势也是优雅不窘迫。
好像真的就跟易白说的那样。
这就是他想要的……被她虐。
虞南栀是理解不了半点。
【你要不要跟他聊聊?做个治疗什么的?】
霍祁年越是反常,反而越是让她担心。
【过两天吧,我现在要是来跟他聊,他肯定知道你跟我已经先私下聊过了,他不喜欢。】
虞南栀反反复复的看着易白发过来的最后那三个字。
他不喜欢。
最后,她回复了一个字过去,【好】才把手机放下。
霍祁年跟没事人一样把晚餐吃完,然后走过来牵着虞南栀的手,说吃多了,要出去溜达消食,仿佛下午在二楼卧室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虞南栀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索性也就按下不说,顺着他,跟他一起出去。
“你刚才走的那么快,腿有没有疼?”
霍祁年温温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再和之前一样,对她提要求,要她帮自己按摩受伤的腿。
虞南栀主动的抱着他的手臂,“那一会回去给你按按。”
她娇俏的脸蛋在昏黄的路灯下扬着笑脸。
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事情放下了。
霍祁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的把她抱在怀里。
“对不起,南栀,是我不受控了。”
看,这个男人不犯病的时候,比谁都正常。
虞南栀非常大度的拍着他的后背。
“那就乖乖的配合易白的治疗。我可不想被你气死。”
“好。”
霍祁年哑了声,用力的答应下来。
易白是在一周后才来找霍祁年的,给他做出了一次心理评估,得出的结果让易白有些诧异。
“等会,可能是我的评估有问题,需要再评估一次。”
就这样,心理治疗没有做,一整个下午,易白倒是给霍祁年做了三次评估。
原本答应了虞南栀要好好治疗的霍祁年便是脾气再好,到最后也忍不住了。
“你有完没完?要是做不了就换人,我回去找你爷爷。”
"别啊!"
易白一听一个头两个大。
他治了霍祁年这么多年,不光没有进展,反而他的病情出现愈发严重的趋势。
他爷爷已经没少骂他是庸医了。
霍祁年要是告状到他爷爷那里,怕是他爷爷连他这个院长的职位都得撤了,然后把他打发回学校,重新修!
医学生修学业,那是顶天的难。
反正他是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你这个好像有点好转,所以我才觉得有问题,多测几遍而已。”
“好转?”
男人挑了一下眉,别过脸去,没有再说话。
易白只当是不知道之前虞南栀和他吵架的事情。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是虞南栀把他给骂醒了。
易白清咳了一声,戏还是得演一下的。
“那个……你最近跟虞南栀没闹别扭吧?”
霍祁年眼神相当淡漠地刮了他一眼,没回。
易白摸了摸后脑勺,还得给他找个理由出来。
“那可能是最近虞南栀都是亲力亲为的照顾你,所以对你的病情也有帮助吧。”
说穿了,虞南栀就是他的药。
易白转头把评估报告发给了虞南栀,同时叮嘱了一句。
【可以的话,你多跟他吵吵,多骂骂他,搞不好他有自愈的可能。】
虞南栀,“……”
霍祁年还真的是有受虐倾向啊。
她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的早上,她刚醒来拿起手机,就看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他敢捆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
虞南栀蹙眉,倏地一下紧抓着手机从床上坐起。
她点开消息,快速的敲下一行字。
【夫妻之间情趣你懂个屁!】
她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那个消息就从她的手机里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虞南栀呆愣的坐在床上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她没睡醒,出现了错觉,还是……
她拧紧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霍祁年端着酸奶和吐司上了楼。
“霍太太,吃早餐了。”
他一进去,就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面色有些白。
男人沉了脸,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南栀,你做噩梦了?”
虞南栀抬起微微发白的脸蛋,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我刚才明明看到晏慎给我发来的消息,可是等我想回怼过去的时候,那个消息就不见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手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
“我在被删的消息里找过了,根本就没有。”
她红着眼眶,抓紧霍祁年的手臂。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梦,还是出现了幻觉。”
如果是幻觉的话……那也不是她第一次有幻觉了。
第一次应该是霍祁年陪她回虞家老宅,她在落地镜前看到了曾经在那个房间里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第二次是在巴黎的别墅里,她看到镜子上倒映着晏慎的身影。
今天……应该是第三次。
因为她迷迷糊糊的刚睡醒,脑袋还不清醒,所以她根本就分不出来是梦还是幻觉。
霍祁年把她搂在怀里,从她的手里拿过了手机,压下眉眼,低声轻哄着。
“没事,我让人去查一下你的手机。”
现在能黑入手机,也不是不可能。
但凡出现过,就一定会是留下痕迹。
但问题就是,霍祁年让专业人士检查了虞南栀的手机,却发现并没有病毒植入或者是被黑入的迹象。
“霍先生,霍太太,这只手机很安全,连窃听都没有。”
虞南栀蹙眉,拉了拉霍祁年的手,“你给我换一个手机吧,要最高安全系统的。”
“好。”
霍祁年很快就给她买好了手机。
虞南栀拿着新手机,才感觉安心下来。
可是过了没两天,虞南栀再一次收到了未知号码的消息。
【大小姐,你被骗了。你失去了一段记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那段记忆?霍祁年他一直在骗你!】
这一次的消息消失得更快。
手机是被放在桌子上锁屏的状态。
消息发送过来,她的屏幕亮了起来,虞南栀扫了一眼,才想拿起手机回复过去,那条消息又消失了。
虞南栀咬牙,几乎是抖着手,给自己的手机设置了快速截图的功能。
她做好了这些后,一抬眼就看到了安装在房间上方的监控。
疗养院的每一栋楼里,除了卧房和卫生间没有监控之外,所有的房间都是有监控的。
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是为了保障疗养院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客人的状况。
虞南栀不想惊动霍祁年,想先自己确定下来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出现了神秘短信。
所以她给霍祁年按摩好伤腿之后,就声称要去隔壁找乔施。
她拉着乔施,一起去找了院长,调了那个时间段的客厅里的监控。
不过监控有死角,虞南栀手机放着的那个位置,刚好被一个花瓶给挡住了。
在监控里只能看到虞南栀神色紧张的拿起手机,根本就看不到手机的内容。
虞南栀蹙眉,转头看向院长,“卧房里是没有监控的,对吧?”
她被霍祁年捆绑着手脚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跟易白提过。
这件事情,只有她跟霍祁年两个人知道而已。
要么是房间里安装了他们不知道的监控,要么……就是有其他监视的存在的可能。
院长闻言,脸色大变,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没有啊霍太太,您和景小姐住的那两个院子的监控,是我亲自去检查的,我敢保证,你们的卧房绝对不可能会有监控。”
虞南栀微微颔首,只想着院长的话也不能尽信,还是得回去让保镖里里外外再检查一次才行。
她转头看向监控室里的各处监控画面,微微拧起眉头。
“这里的监控,都安全吗?会不会有可能被人侵入?”
“这倒是有的,这小半个月我们的监控后台一直都被人攻击,也是以为这样,所以我们先前还找了电网的人过来做处理。”
院长顿了顿,又跟着道,“就是那个阿杰受伤的那次,不知道霍太太你还有没有印象。”
虞南栀怎么可能会忘了那天呢。
“为了隐私安全,我想让专业团队来检查一次,院长,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霍太太愿意出手帮忙的话那最好不过了,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也被这个隔三差五的攻入监控系统搞得焦头烂额,我不敢跟霍先生提,毕竟他过来是疗养的,所以……”
虞南栀了然地点了点头。
“中午就会有人过来,这家疗养院还有其他的问题,你也都可以跟我说,毕竟我们都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明白明白,多谢霍太太了。”
虞南栀交代了院长之后,就转头联系了温助理,让他安排了人过来。
她回去之后,就立刻让保镖把她和乔施住的院子都再检查了一遍。
但是一切都正常。
当保镖报告给她的时候,她宁愿听到他们说,“太太,我们找出几个针孔摄像头。”
但是没有!
她不甘心的让保镖多检查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且,保镖检查的很仔细,没有遗漏的地方。
霍祁年看她神色不对,先让保镖离开,然后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这里没有问题的话,那应该就是监控后台出现了问题,院长不是说了,这里的监控后台一直被攻击。”
他轻轻拍了拍虞南栀的脑袋。
“你不要多想了,等n&n的人处理好后台,我让他们来监管,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虞南栀红着眼眶,紧握着他的手,指尖发凉。
“可是,我担心是因为我出现了幻觉,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的消息,是我的问题……”
在虞南栀的认知里,根本就做不到在没有黑入别人手机的情况下,控制手机。
所以她几乎已经认定自己是有幻觉。
“就算是你想的那样,南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多得是被治好的人,这跟你感冒发烧,都是一样的。”
霍祁年顿了顿,神色阴沉的提起那次在书房的玻璃窗上她看到的晏慎身影。
“至少,那次不是你的幻觉。那晚易白不在家,他想办法潜进去了,刚好你开灯,把对面他的身影照在了玻璃窗上。”
虞南栀微微睁大眼睛。
“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说啊?”
她的眼睛哭得微红,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免对霍祁年有些怨气。
霍祁年有些愧疚。
“之前不跟你说,是怕你知道晏慎就在你附近后,你会更害怕。”
以霍祁年对她的了解,她知道后,估计是连自家别墅的大门都不想出了。
虞南栀沉默了下去。
霍祁年说的没有错。
她自己生病,还能有治疗的希望,但是她没有办法让晏慎彻底的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除非他死。
这几天因为手机的事情,虞南栀根本就没有睡好。
一整个晚上都是浅眠,还需要吃谷维素这样的稳定脑神经的药才能勉强入睡。
总是睡一个多小时就醒来,然后霍祁年哄着她,又睡下去。
一个晚上能醒好几次。
再这样下去,别说她自己撑不住了,就连霍祁年也禁不起她这么个熬法。
虞南栀和霍祁年商量之后,还是找来了易白,给她做诊断。
易白听了虞南栀的自诉,推了推眼镜。
“上次你也怀疑自己有幻听的时候,我给你的诊断是你这方面很正常,除了经常性的焦虑之外,情绪是没有问题的。幻视会伴随着幻听,你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幻听,我觉得是晏慎在搞鬼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虞南栀坚持再评估一次,易白也照旧给她做了测试。
测试的结果倒是和之前的不大一样。
她的确是有些问题。
易白拿着棘手的评估单,看向霍祁年。
“这个事情,要瞒着她吗?”
霍祁年蹙眉,接过了评估单,眸色暗而淡的扫过上面的内容。
“我来跟她说。”
易白倒是有些诧异。
“你确定?”
他以为以霍祁年的一贯秉性,是会瞒着虞南栀的。
男人微微颔首,拿了评估单就开门进去了。
易白倒也没有走,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虞南栀躺在沙发上,刚睡着。
霍祁年坐在了她身侧,没有打扰她。
一直等虞南栀醒来后,才转头看向她。
虞南栀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易白。
“易白呢?测评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出来了。”
霍祁年语调低沉,黑眸里却是覆着一层淡淡的笑意,尽可能的让她放松下来。
不过,虞南栀一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就猜到了情况应该不会很好。
否则,他直接让易白来说不就好了?
虞南栀蹙着眉头,从沙发上坐起。
霍祁年拿了个靠枕放在了她的身后,让她靠着,这样能舒服一点。
“你不要想那些安慰我的话了。”
她垂下眼眸,纤细白皙的手指绞着盖在身上的薄毯。
“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等待结果的过程比知道结果更让人难熬。
霍祁年点了点头,“你有点轻微幻视的症状,但不排除是因为你最近太焦虑了导致的,南栀,问题并不是很大。”
“那……要吃药吗?”
听说那些药的副作用都很大。
霍祁年摇头,“我们暂时保守治疗。”
虞南栀抿着唇,安静下来,没有再追问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评估结果出来后,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霍祁年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背。
虞南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倏地一声笑了出来,扬起头看向她。
“突然觉得,你是对的、”
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让霍祁年有些愣住。
“你指的是什么?”
虞南栀鼓了鼓腮帮子,还是没有忍住的,朝他的肩膀上锤了一下。
力道很轻。
她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力气。
“你之前瞒着我,晏慎去过易白家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她挺生气的,对他也冷了两天。
她就觉得,霍祁年最不应该瞒着她的。
可是就在刚才,她顿悟出来了。
她宁愿希望自己是真的有病,也不愿意是晏慎用了一些特殊手段,黑入了她的手机。
那种无孔不入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