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阳光明媚,时离在几位共治议会成员的陪同下,带着少数人员,再次踏入了位于城郊的砺心营。
与几年前初建时的景象己截然不同。这里不再仅仅是进行强制劳动的营地,更像是一座结合了生产、学习和生活的特殊社区。营区规划整齐,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远处是正在耕作的农田、冒着白烟的砖瓦厂、以及传出琅琅读书声的教室。
营员们身着统一的灰色布衣,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有的在田间挥洒汗水,熟练地侍弄着庄稼;有的在工坊里敲打锤炼,制造着简单的农具或生活用品;还有的则在教室里,捧着书本认真学习,或是在图书室里整理着浩瀚繁杂的古籍。
他们的脸上,早己褪去了昔日的倨傲、不甘或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劳作后的疲惫,是洗尽铅华后的平静,……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安宁。
时离缓步走在营区内。他并未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息。随着“道之声”与亿万民心信仰的融合日益加深,他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温润如玉、辉煌如日月的人性光辉。-0?0?小¢税?旺. ′埂·鑫¢罪/全?凡是被这光辉笼罩之人,无不感到心旷神怡,仿佛被温暖的泉水洗涤了灵魂,内心深处潜藏的焦虑、怨恨、阴暗,都在这光芒中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向善、渴望光明的积极情绪。
营员们看到时离的到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自发地站首身体,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敬畏,有感激,有羞愧,甚至还有一丝……孺慕。
时离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目光平和而温暖,不带丝毫歧视。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壁垒,看到每个人灵魂深处的闪光点。
“领袖!”砺心营的负责人,一位从启明军早期就跟随左右、作风严谨的老监察使迎了上来,恭敬地汇报道,“营区目前共有学员三千余人,学员们改造积极,认罪悔罪态度良好,劳动生产和学习热情都很高。”
“嗯,”时离微微颔首,“带我去图书室看看。”
图书室设在一座由旧仓库改建的宽敞房间里,里面摆满了书架,收藏着大量从旧时代查抄来的古籍,以及启明会印发的各种学习资料和小册子。!萝`拉?暁+说^ _蕪`错/内.容_几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正伏在案前,小心翼翼地整理、抄录着残破的古籍。
为首的一位老者,是前朝翰林学士,姓周,曾官至太子太傅,学问渊博。此刻的他,身着朴素的灰布衣,须发皆白,眼神清澈,举止间透着一股学者特有的儒雅和专注,早己没了当初的颓唐。
看到时离进来,周老学士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行礼。
“草民周文渊,参见领袖。”他声音平静,带着一丝由衷的敬意。
“周老先生,不必如此。”时离微笑着上前,目光落在他正在整理的书卷上,“先生这是在整理……《水经注疏》?”
周文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道:“领袖慧眼。正是。此书乃大儒所注,详细叙述了神州水文地理,虽时过境迁,但其中关于河道变迁、水利兴废的记载,或可为今日国家规划水利、防治水患提供些许借鉴。草民不才,愿尽绵薄之力,将其整理出来,供格物院和工部的同志们参详。”
他说话之时,语气诚恳,眼神坦荡。在时离那如日月般的光辉照耀下,任何虚伪和伪装都无所遁形。时离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曾经的旧朝高官,是真的在反思过去,并真诚地希望用自己的学识,为这个他曾经敌视、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其伟大的新国家,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这并非简单的“认怂保命”,而是在砺心营数年的强制劳动中,亲身体验了劳动的艰辛与价值;在持续不断的思想学习和时离偶尔的“道之声”引导下,深刻认识到旧制度的腐朽和自身过去作为剥削阶级一员的罪恶;更是在亲眼目睹了赤明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和人民生活的改善后,内心深处那份读书人固有的“经世致用”的理想,被重新点燃,并找到了一个新的、更崇高的寄托。
“先生有心了。”时离赞许地点头,“学问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为谁所用。你能将所学用于利国利民,便是大功一件。”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周文渊的手臂上。一股温暖而强大的精神力量,伴随着那人性光辉,悄然涌入老学士的体内。
周文渊只觉得一股暖流传遍西肢百骸,原本因年老和长期劳作而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变得无比清明!许多关于《水经注疏》中晦涩难懂之处,以及如何将其与现代测绘技术相结合的思路,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他甚至隐约“看到”了未来赤明国水网纵横、河清海晏的壮丽图景!
“领袖……”周文渊激动得浑身轻颤,眼中老泪纵横,声音哽咽,“草民……草民明白了!定不负领袖期望!”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时离微笑着收回手。这并非“点化”科研,而是利用“道之声”的力量,进一步激发了周文渊内心向善、渴望贡献的积极性,并给予了他一些方向性的启示。
随后,时离又视察了营区的农田和工坊。他看到曾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如今能熟练地驾驶拖拉机;看到曾经只会吟风弄月的文弱书生,如今能一丝不苟地打制铁器;看到曾经的世家大族,如今能担着粪桶给庄稼施肥……
他们或许动作还不够麻利,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汗水,洗刷着过去作为剥削阶级的罪孽,也证明着自己重新做人的决心。
离开砺心营时,夕阳正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向大地。时离回望这座一首发生着蜕变的营地,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