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那么寸呢?
“《大国时尚》老板兼主编宋时风聚众打架致人重伤……”
“时尚界新星会就此殒没吗?《大国时尚》杂志会不会跟着他的创始人一起走向灭亡呢?”
“宋时风已被羁押,等待他的会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还是无期?这完全得看现在还在医院重症室的被害人的生命力……”
一大早,铺天盖地的新闻就淹没了大街小巷,电台里,电视里,广播里,报纸上,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可内容就一个,宋时风出事了。
在厂子里熬了一夜的闫冬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一晚上不见就伤人了?还进局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就他那样打打台球还行,他打人?人不打他就不错了!宋时风那个憨货这会儿肯定都吓傻了!
一脚油门把摩托骑成了火箭,半个多小时的路闫冬硬是十分钟就把车骑到了警察局。
可惜没见着人,不管他怎么说都没用,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闫冬,你来。”正跟警察掰扯呢,刑警队长付鹏程突然招呼。
闫冬可算见着个熟人,也不顾不上寒暄,张嘴就问,“宋时风怎么样?我能见见他吗?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就不可能干伤人的事!”
付鹏程皱眉,“人确实是他伤的,受害人现在还在医院。”
“他就不是打架的人,这事肯定有问题。”闫冬急急的解释。
“因为口角打群架,他给朋友出头。”付鹏程也很无语,简直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没那个本事还打架,你打就打吧还拿刀,还捅人,这是什么性质?要判刑的!”
“不可能!”判刑?被开玩笑了,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判刑?闫冬说什么都不能信。
“不管你信不信就这么个事,我们已经连夜审了,本来这话我也不该跟你多说,你们赶紧争取受害人谅解吧,那还能对他有利点。”
宋时风那个蠢蛋!强出头就算了还拿刀,他疯了吗!不对,他这是想逼疯他!
闫冬都要疯了,活活被那个傻蛋气疯的。
争取受害人谅解,争取受害人谅解,闫冬现在脑子里就这一句话,扭头先回家拿了折子去银行取出了所有的钱,十万块。
他能想到的求人谅解也就这么个办法了,不管多少钱他都出,只要能把宋时风捞出来就行。
男人情况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从手术室出来直接就转进普通病房。
“我们不原谅!”男人还没说话,病床旁带着大耳圈的女人先恶狠狠的盯住他,“我男人差点就死了!肚子上这么大一个口子!血都流一地!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就要让他坐牢!让那个混蛋去死!”
“是你男人先挑事,也完全是误伤……”闫冬忍耐着心头怒火极力解释。
“我男人就说句话都不行?什么叫误伤!怎么不是误伤别人偏偏误伤我男人,合着我男人好欺负是不是?”接着女人骂了一串脏话,耳圈甩得丁零当啷,“我告诉你,多少钱多不行!除非他自己也三刀六洞给自己开个窟窿!”
闫冬忍着没吭声,直接把手里的纸包打开,一摞一摞的往外拿钱。
崭崭新的百元大钞就那么赤果果的摆在这对男女面前,一打又一打,眉拿出一打闫冬就问一句,“够吗?”
病床上的男人开始耷拉着眼,听着钱一打一打叠落的声音忍不住舔舔发干的唇,最后飞快的瞟了一眼高高摞起的百元大钞直接把脑袋歪向另一边,暗自咽了口口水。
女人比男人更直接,盯着钱看了好一会儿,就是闫冬以为他们被打动的时候,女人突然发难,抓住钱就摔在闫冬脸上,“滚滚滚!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们就是穷死也不要杀人犯的钱!”
钱飘了一屋子,闫冬的脸难看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快门声伴着亮光一闪,一个年轻男人拿着相机沉着脸进来,盯着闫冬问:“我是禹杨报社记者,请问你这是在收买受害者吗?”
“我们正在协商事情,这位记者同志,请你出去。”闫冬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好在这几年历练得多了,他很快就稳住心神,接着脸色一冷,刚才那股陪着小心的低姿态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上位者的气势不由的就流露出来,让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年轻记者瞬间顿了顿,张嘴就要说点什么,突然女人一下扑上来,把人死死的拉住,“记者同志不能走,你得给我们做主啊!”话音没落眼泪先滚了两行。
一边哭,女人就一边把事翻来覆去的讲,话里话外都是有钱人罪恶滔天,以钱压人,老百姓愤怒无力,只求一个公道。
人家说错了吗?哪儿错了?这一地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闫冬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这要是让记者报道出来不知道又要给宋时风添多少风波。
他沉了沉心,下了决定。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以势压人到底。
一张一张仔细把钱捡起来收好,闫冬弯着腰半点没有不好意思,既然血汗钱买不了平安,那就买个世风日下恶人当道好了。
闫冬拿着钱头也不回的离开,看都么再看他们一眼。
一出门闫冬就给认识的朋友打了电话,拐着弯儿的联系到禹杨报社总编,钱财不计,只求一件事,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压下这份可能导致更大冲突的报道。
好在朋友面子不小,总编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事情很快就敲定。
闫冬那口气却还梗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公安局,一夜没睡的宋时风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蹲在角落里,时不时的就把手往衣服上蹭一下。他总觉得手上还有那股毛骨悚然粘稠感,温热的,一瞬间就沾满了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捅人了。
我怎么会捅人呢?
杀只鸡他都怕脏了衣裳怎么就捅人了呢?
他想不明白,不知道刀从哪儿来,不知道怎么就脑子发蒙,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宋时风不是没打过群架,说实话在他还更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不能说打架是家常便饭但也绝对打过,还不算少,只是没敢告诉家里。
在那时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混社会的年轻人了,可现在突然发现,以前拿块板砖就算带武器的群架根本就是在过家家。
他又惶恐又焦躁的把头发撸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为啥脑子一热就捅人了,那一瞬间拿到东西怎么就没看一眼?
不对,他看了,可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那个人扑上来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警察审问的时候他都懵懵懂懂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就觉得荒谬,不可能,怎么会呢?他明明就是去打个台球!
宋时风下意识擡头想找个人说点什么,可关押室里空空荡荡就他一个人,平关跃他们都被关在了另一间。
这时他才想起来,警察说自己属于什么刑事犯罪,要坐牢……
一想到这儿宋时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手,怎么就没看看手里是什么东西!昨天干嘛非要烧包去打台球,没台子就算了,干嘛非要争……
可越想越不甘心,明明事儿不是他们挑的,明明也是对方先打人,明明自己该是受害者,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罪犯?
他坐牢就家里怎么办?他妈还不得气死?他爸一辈子让人敬佩,这会儿要是有个坐牢的儿子还怎么擡得起头?还有,闫冬怎么办?他们才好,他要是给判个三年五年的,闫冬怎么办?他要是嫌他丢人不跟他好了怎么办?就算他不嫌弃自己他能一直等着他吗?
想到这儿宋时风就觉得自己脸怎么那么大呢?你是天仙啊能让人一眼万年。
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事儿,可最让他的挂心的却不是刚才那些。他要进去了他的杂志怎么办?
听警察那意思,楠`枫平关跃也把人打出了轻伤,他们三个也就杨家宝能囫囵个出去,可那也得关上十天半个月。可他们这一期杂志还没有最后定稿,这会儿三个老板都进了局子,杂志还不得开天窗啊!
他好不容打出来的天下,好不容易把杂志做成现在的样子,这要是有一期没按时发那就是事故,大事故!
后面没有他杂志还能好吗?就平关跃他们俩光想设计的能弄好杂志吗?要是出点什么岔子……
这可是他的心血,他直起腰杆儿的底气,要是因为这个黄了他得悔死!
一想到自己坐几年牢爱情没了,事业没了,还倒欠一屁股外债宋时风就恨不得直接一头磕死在这儿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究竟还是舍不得死的,不仅舍不得死,他还不想坐牢。可是,可是事儿怎么就那么寸呢?就有那么一把刀,就有那么一个人往前冲,就让自己拿着了,就把人捅了……
幸亏没出人命,不然这会儿什么都不用想了,自己洗洗脖子准备安息吧。
宋时风在羁押室愁的撸头发,跟他隔着一个房间的杨家宝他们也么好到哪儿去。他们倒没跟打群架的对头关一起,可也没单间待遇,跟四五个惯犯小偷一个屋,乱糟糟的也是一夜没睡。
“宋时风肯定吓坏了。”杨家宝靠在墙上,脸上都是担心。
“这回不光是吓不吓的问题,他摊上事儿了。”平关跃盯着乌青眼沉沉的说。
“不会真判刑吧?”
“现在严打……”
“不是他的错。”
“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平关跃面无表情,内疚都快把他折磨疯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根本就是个意外!是他们先打人,是他们挑衅在先,我们就是正当防卫!”
“那也是防卫过当。”
杨家宝满心不忿,却也说不出个不是来,打架打到动刀子,说到天边去都是错。
难道真要坐牢……
“扬子,你是我们里面受牵连最少的,这一两天肯定有人进来看我,我活动活动把你先弄出去,咱们杂志不能乱套。”
“你刚刚说了,严打。”杨家宝不抱希望,“我也是打群架的一个,顶风作案还能有好?”
“不会,你顶多就算个挨打的,肯定能出去。”平关跃强做镇定的说。
就像他说的,很快就有律师来看他,可惜就跟杨家宝猜测的一样,现在谁也没办法捞人,说关半个月就关半个月,严打期间不重判就是高擡贵手了。
一时间绝望在室内蔓延。
公司肯定乱套了,他们的杂志真的就要这么毁了吗?
相比事业被腰斩,好像坐牢都没那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