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2)
崇安宫外,公良贤走进马车。
“姑母,贤儿迎你来了。”
接着前面的车帘被掀开,公良贤扫了一眼长公主身旁的唐珺,“这位便是世子殿下的使臣君巫统领?”
“在下天炆见过国君。”唐珺准备行礼,公良贤阻止道:“不必客气,统领既代表世子殿下,你我都不必行礼。”
然而此话一出,反倒显得他在发号施令。
“姑母前些时日想要见父王,可惜有一仙道说在为父王修墓建庙期间,不易亲人靠近,易扰父王仙灵,所以贤儿才未让姑母如愿,如今父王住的仙宫建成,姑母可愿去瞧瞧父王?”
公良贤朝着长公主伸手,长公主看着一旁的唐珺,“你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是。”
唐珺跟在长公主身侧,与公良贤一同进了殿内,十几个侍卫都留在了殿外。唐珺望着公良贤背影,心想这人不怕自己刺杀他吗?
大殿入目皆是白布,中央搭建了一个宫室,宫室下宽上窄,顶部平滑,上摆一棺材。
供奉的排位和鲜果前跪着一女子,身披白衣却妆容精致,见到长公主连忙迎上前,“纾儿见过姑母。”
“嗯。”长公主越过楚纾,走到棺材旁,双手死死扣着棺木,俯身看着棺内的公良御,一下子红了眼,泪水滴落在棺上。
悲极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哥。”
唐珺想要上前,公良贤立即给楚纾使眼色,可楚纾有些犹豫,不敢靠近棺木,可看着公良贤要发怒的神情,硬着头皮走到长公主身边,她不敢看棺材里面的人,搀扶着长公主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长公主擦了擦眼泪,带着怒气问道:“如今你想如何做?”
公良贤假装不知公主此话何意,淡淡道:“姑母是父亲最疼爱的妹妹,贤儿想请姑母为父王守灵几日。”
“你以为把我囚禁在这里,你这王位就能稳坐?”长公主直言道,推开楚纾站起身,走到公良贤面前,回想起贴着她的腿,拉着她蹒跚学步的小公良贤,眼中流露出疼惜,“贤儿,顺势而为,不要一错再错。”
“顺势?”公良贤不再假装,瞬间变脸,冷冷望着长公主,“都想要本君将国君之位拱手相让于他人?哼,何故?姑母,我知道表弟为何极力想要促成此事,他不就是想要这个国君之位,可惜,他没有资格,所以他选择扶持容易拿捏的世子殿下。”
语气中的轻蔑让唐珺感觉到了冒犯,虽然李祺是能拿捏他,但是他不喜欢公良贤这样说,搞得李祺心机深沉,在意这国君之位。
其实李祺若是有野心要这国君之位,没有自己,他有魄力夺来这高位,朝中的人没有人不服。
“他既想要摄政王的位置,本君给他就是。”公良贤拉住长公主的手臂,面露恳求之色,“姑母,我们才是一家人,与其同外人联手,表弟不如同我齐心协力。”
长公主连连摇头,挣脱开公良贤的手,唐珺上前挡在长公主身前,警惕地看着公良贤,害怕他恼羞成怒伤害长公主。
“不可能。公良贤,你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吗?与世子殿下相比,你为君差远了。”长公主眼神坚毅,对公良贤的心疼在他的顽固不化中消失,“你目光短浅,沂国迟早毁在你的手中。”
公良贤怒从心上起,然还未开口说话,楚纾就大叫了起来,“啊——”
楚纾惊恐地看着棺木,连连后退,撞倒了殿内的多宝阁,本要一同下葬的精美器具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她被绊倒,破碎的尖锐瓷片划破了她手心。
可是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她的恐惧,她带血的手指着棺木里坐起的身子,“父王,他——”
棺椁中的公良王身子动了一下,吓得她跌跌撞撞爬起来跑到公良贤身后。公良贤眼中也满是慌乱,紧握双拳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眼睛发直盯着公良王的背影。
“来人。”
公良贤大吼道。
片刻后平安歪歪倒倒从外面跑进来,他刚应付完楚神武那边赶回来,正在教训独留公良贤在殿内的侍卫,听到殿内公良贤大喊,领着侍卫就跑了进去,身子护在公良贤面前。
“将这两人拿下。”平安没有搞清殿内状况命令道。
侍卫将长公主和唐珺两人围了起来,可平安见公良贤没有反应,心底生疑,瞥了一眼身侧的公良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惊,连忙唤来一人小声道:“快去请卜官。”
侍卫只看了一眼不敢停留,转身离去,还未出殿门就被人拦住。
“镇南王?”侍从刚出声,一把剑就架在他脖子上,识趣地闭上了嘴,让开位置。
“怎么?害怕了?”李祺边说边走近公良贤。
围着长公主的侍从分成了两拨,一拨护在公良贤身前,剑指李祺。
“你怎么在宫里面?”公良贤看着突然出现的李祺,难以置信,带着质问的眼光看向平安。
平安跪倒在地,急忙解释,“国君,派出去的人真的看到他出城了。”
“是呀,我这不是又赶回来了吗?”李祺笑道,看向唐珺时眼神无比宠溺,只是瞥向一旁的侍卫时突变狠厉,侍卫都被李祺身上的杀伐之气震慑住,持剑的手微微发颤。
“不过时间刚好,正巧是在舅舅有事相问之时。”李祺往棺木前走去,公良贤等人让开道路。
李祺不紧不慢点上三炷香,好像这并不是生死存亡之际,将香插好后朝着后面招呼,一个仙风道骨的人走了进来,朝着公良贤和楚纾行礼,“国君,王妃。”
右侧的长公主也没有忽视,“长公主。”
声音不卑不亢,眼神清澈,随后又走到李祺身侧,“王爷。”
“卜官,你瞧瞧舅舅为何如此?是被人谋害,有冤屈吗?”
李祺转过身,言笑自若。
唐珺看着李祺,没想到他也会用装神弄鬼这一招。
卜官拿出新月形状的杯茭,手捧着杯茭在香炉上绕了三圈后缓缓跪下,他要掷茭前公良贤和楚纾都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盯着抛出去的杯茭,安静的殿内突兀地响起木头落地的声响,两人死死盯着落地的杯茭,一阴一阳让两人内心都涌出寒意。
“啊——”楚纾大叫一声捂住嘴,精神变得恍惚,余光不受控地瞥见了公良王的背影,脑中一下出现公良王死前盯着她的模样,发狂地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没有。”
李祺见公良贤怒目横眉,十分好笑,阴森森问道:“王后,你多久没见到含玉了?”
楚纾猛地擡头,吃惊地瞪着李祺,“你,你把她怎么了?”
公良贤转身,拎起楚纾,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视着她,此刻他恨不得把这成事不足的女人掐死,“你没杀她?”
“国君,我.....咳咳.....”楚纾拼命拍打着公良贤的手,然而公良贤不仅不松手,反而捏得更紧,楚纾难受得紧,挥舞的手抓破了公良贤的脸。
“嘶——”公良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将楚纾摔在地上。
“国君。”平安满脸慌张,掏出锦帕上前,想要帮公良贤擦掉脸上渗出来的血珠。
公良贤一把推开平安,对着李祺怒吼道:“你以为手上有那个丫头就能给我定罪吗?”
可随后又恢复了镇定,心底告诫自己不要慌张,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就挑明了讲条件。
“昭明,只要你愿意,你我可共享沂国,等大军拿下其他四国,你我就是这片疆域的王。”公良贤出言引诱,见李祺不为所动,看了一眼楚纾,“她心中怨恨父王,居然心狠手辣下毒害死了父王,我怜她是我结发妻子,又恐父王被害的事情传到朝堂,传到四国之中引起不安,才不得已压下此事,若你与姑母觉得要对她问罪,我可用其他罪惩罚她。”
神不附体的楚纾只觉字字句句就像一把刀刺上她的心,她为他做的一切,如今成了她的罪责,心中除了悲哀,还有愤怒,她红着双眼,撕心裂肺道:“公良贤。”
公良贤看着楚纾愤恨的眸子,心一颤,可终究觉得她是女子而已,证据全都指向楚纾,就算李祺怀疑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楚纾靠着墙,强撑着站起身,手掌的血在白墙上留下一道痕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唇上的胭脂也被抹开,染红了唇角,淡淡一笑,“我下毒,可毒哪里来得呢?”
公良贤沉默不语,眼神如利刃。
可楚纾丝毫不惧,讥讽道:“我没你心狠,能把陪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的人杀掉。含玉跟我多年,不会开口说的。你要怪就怪他们。”
楚纾背靠着墙,指着李祺和长公主,奋力喊,“是他们太聪明了,你斗不过。”
“是他。”楚纾看向李祺,讨好道:“是他让付玉把药给我的。你们可以去太子府,太子府有暗室。”
“闭嘴。”公良贤抢过身边侍卫的剑,一把刺向楚纾。
“铛!”李祺身形一动,一剑劈掉公良贤手中的剑,公良贤虽学过剑术,可与李祺战场厮杀的将军,自然弱许多。
公良贤持剑的右手发麻,另一只手按住右手手腕,阴鸷看着李祺。
李祺回身用剑挑起楚纾的下巴,“我知道。”
这些要是都查不到,他怎敢让唐珺进宫。
“来人,请王妃回宫。”跟着李祺进来的一队人,走出两个侍卫。
楚纾惊恐地望着李祺,“镇南王!”
“嘘——”李祺手指竖在嘴唇中间,“你现在还是王后,还能体面地回到椒华殿。或者你是想陪在他身边?”
楚纾看着恶狠狠的公良贤,走到侍卫中间,她与公良贤已经势同水火,如今离开想办法让父亲来救她。
在侍卫的带领下,楚纾离开了。
“拦下他。”公良贤气急败坏吼道。
但是外面并没有来人,而殿内的侍卫既要护着他,也要困住长公主。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私自扣押长公主等人,公良贤并未大张旗鼓。同时这皇宫也并非他想得那般如铁桶一般,谁都进不来。
李祺眼神扫过公良贤,“现在我们来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