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大会·六十七

武道大会·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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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书睁开眼睛。

记忆里残留的影像只剩下那辆疯了一样飞速驶来的车,随后就是她这一辈子也没有感受过的疼痛,和黑暗。

车祸,而且是故意的车祸。

这些怎样暂且不论,唐小纭约了她今天在咖啡馆见面,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必须要去。

谢锦书翻了个身,有些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可是身体虽然疼痛,地上却并没有什么血迹,而且身下也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柏油马路,是一片青青绿草地。

她擡头,眯着眼睛看向周围。

只一秒,谢锦书就发现了她的视界异常清晰——按道理来讲,发生如此猛烈的撞击之后,她的眼镜应当被撞飞了,或者撞碎了。她度数不低,怎么可能看得这么清楚?

谢锦书伸手摸了把脸颊,脸上的确没有眼镜。

怎么回事?视力为什么突然恢复了?

等等,周围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顾不得怀疑这些,谢锦书连忙查看自己身体的情况,手也好、胳膊也好、腿也好,虽然泛着疼,可这疼痛却像是过度运动后产生的酸痛,并非车祸后那种叫人生不如死的疼。

而且……她的四肢都还在,没有一处损坏的情况。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她不是被人撞了吗?!

“宋师姐!”

远远地就听到人声,谢锦书愣了一下后擡头。

没有眼镜,她习惯性地眯着眼睛看人,而后又反应过来她的视力不知为何已经恢复,即便不戴眼镜也不会看不清楚,于是便正常地看过去。

师姐?难道是导师新招的学生么。

可她姓谢,不姓宋。

那人还没走近,谢锦书就听见他一身的叮里桄榔,可是视力竟然出乎意料的好,隔得很远就看清楚了来人身上挂着的诸多金银玉石。

那是个少年。从未见过的少年。

少年一边招呼一边往谢锦书这边跑来,跑到她面前时已然气喘吁吁:“宋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师伯唤你过去呢。”

他身上穿的衣服极其怪异,就像是古装剧中演的那种世家公子哥,一身金白,贵气异常。

谢锦书刚想问他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时,她的大脑中突然多出了甚多她自己从未有过的记忆。

比如面前的人叫什么,比如这里是哪儿,比如此人的穿着似乎一下子就不显得奇怪,比如他口中的“师伯”说得究竟是哪位。

就像是谁往她脑袋里咕噜咕噜一股脑儿地全都灌进来了一样。

“李……勤?”

谢锦书艰难开口。

“哎哟我的好师姐,怎么跟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呢?”李勤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快点快点,师伯的性子急你也知道,催我快点找你过去呢!”

谢锦书看了一眼李勤伸出来的手,没有半点动作。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没事,我自己起来。”

就算记忆中知道这个人与自己算是相熟,谢锦书也不愿叫别人碰她,尤其是男性。

忍着身上的痛,谢锦书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陌生却如同世外桃源的环境、不认识的人、怪异的服装。她敢保证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做李勤的人,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念头,觉得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周遭也都是最熟悉的环境。

在路过一条溪水时,谢锦书往那边走了过去。

她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水中的的确确映出了自己的模样,这一点她绝对不会认错,可是发型也好、衣服也好,都与她二十多年的认知大相径庭。

她记得自己出门时就穿着唐小纭特别喜欢的一条连衣裙,可是现在,她身上却穿着同样古风的白衣。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钻进谢锦书的脑海中。

难道,她这是……

穿越了?

令她觉得震惊的是,她完全认得这周围的一草一木:这山叫做飘羽山,这溪水叫做明溪,面前的人叫李勤,而她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叫做【宋绯莲】。

怪不得李勤会叫她宋师姐,因为在这里,她就叫做宋绯莲。

可是,谢锦书又明明白白地记着,她是在一个现代的世界里生活、长大,度过了十二年的学习生涯,还有四年的大学本科生活。有爱着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个阳光开朗的女朋友,她们因为一些琐事分手,却也依旧没有忘记对对方的感情。

今天,她原本是要找她复合的。

谢锦书一时间有些茫然。

眼前的世界是真实的吗?亦或者,她记忆中的那个现实世界才是虚幻?弹指一瞬,黄粱一梦,梦醒了,她回到了这里。

谢锦书脑袋突然有些乱。

“宋……”

“哟,这不是宋绯莲师姐嘛!”

李勤刚开口叫了一个字,小溪的对面就传来了另外的人的声音。谢锦书看过去,发现两三米开外的对岸,两个穿着道袍的小子正双手抱臂,朝她龇牙咧嘴地笑。

谢锦书并不认识他们;可是脑海中属于“宋绯莲”的记忆却告诉她,这两个人是她两位师叔的弟子,平日里就经常找她的麻烦。

“宋师姐,你说你喜欢泥地里打滚就别穿白衣服了,省得弄脏了还要洗,多麻烦啊!”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谢锦书,指着她的衣服哈哈大笑。

她才从地上醒来,身上自然沾了污泥。

另一个人上来接他的话茬:“你懂什么,人家宋师姐可跟咱们不一样,人家刻苦练剑,身上沾点泥巴怎么了?我看啊,师姐就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在武道大会上击败纪星辰,一举成名呢!”

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扰得谢锦书耳朵都有些痛,她冷冷地看向他们——这是在现代世界中她惯常的表情。

在那个时代,她并不愿将过多的精力分出给不熟悉的人,冷漠既是拒绝他们的有效手段,又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

可是记忆里,这个叫做“宋绯莲”的人,却时时微笑着忍耐。

“你们两个怎么说话的呢?宋师姐平日里温柔待人,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师姐的?”

李勤有些不乐意了,他将手中的扇子一收,厉声道:“难道师叔没有教给你们‘君子知礼’么?!宋师姐是飘羽阁的大师姐,以后也必定是飘羽阁的掌门,你们就这么说话的啊?”

看得出来这两人对于李勤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李勤开口之后,他们稍稍老实了一会儿,又不甘心被训,便顶嘴道:“李勤师兄,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师姐现在还待在飘羽阁里面是因为守心师伯护着她呢。”

“不过呢,就算是守心师伯想让咱们宋师姐继承掌门之位,也得看看其他长老们同意不同意吧?”

他们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完全没有注意到谢锦书这边的情况。

谢锦书低着头,她拢了拢五指,此刻才完全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力量。

这是现代的她未曾感受过的力量。

这个世界,真的跟她生活了多年的世界很不一样。

“要是让宋师姐这样练剑都比别人慢半天的人当掌门,我看呐,飘羽阁估计也走不长远咯!”

他们越说越过分,李勤怒道:“越来越没有规矩!我定要上报给师父和师伯,好好地罚一罚你们!”

“不必了。”

一直沉默的谢锦书突然开口。

李勤略感意外,小溪对面的两个弟子也是一愣,随后嘻嘻哈哈地笑开:“就知道宋师姐肯定不会说的嘛,毕竟她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就是就是,去了还不够丢人的吧,师姐?”

即便没有这份记忆,谢锦书自己也能够推断出来,现在的她正处于一个修真修仙的世界之中。同现代的文明社会不同,在这样落后的世界里,所信奉的教条有且只有一个。

那便是,武力至上。

这个名叫宋绯莲的女子,想必正是没有能力,而且还恰好是门派的大弟子,所以才会被这些人瞧不起。不被师叔们重视也就算了,还要被同辈的一些师弟们欺负。

她平日里习惯了忍耐,那些人就愈发得寸进尺。

谢锦书用力掐了把自己的胳膊,很痛,她并非梦中。且不说怎么回去的事,若是今日她不反抗,那么今后,受欺负的人就会是她自己。

谢锦书不说话,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调度自己的力量之上。

身体中的内力非常醇厚,但看得出来先前的主人并不擅长调动这份力量,以至于让它们沉寂了许久。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谢锦书刚想着剑诀一类的东西,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来宋绯莲曾经练习的北斗剑诀,身体一点都不陌生,反而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旧友。

谢锦书在脑海中飞快地把北斗剑诀过了一遍,她没有说话,以至于对岸的两人都有些疑惑:“宋师姐,你在干嘛呢?是不是想再找我们决斗一次?”

“师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上次拔剑,被我们各自击败的事情了?我若是你,必定不会再自取其辱。”

李勤狠狠地瞪了他俩一眼,随后对谢锦书说道:“宋师姐,不必理会这种货色,我先带你去找守心师伯……”

李勤的话音未落,只听见“噌”的一声,谢锦书已经拔出了腰中的剑,她模仿着记忆中剑诀的模样,用力朝着小溪对岸劈斩过去!

这一刻,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开始随着血液游走,一剑还不算,谢锦书对着对面又是一剑,而这一剑,她自水中而起,自下而上。

小溪骤然间被她掀起了一道锋利的水波!

那二人平日里素来看不起宋绯莲,可谁又能想到,如同往常一样的嘲讽调笑这一次却被宋绯莲给回击了?!毫无心理准备,甚至连剑都没能拔出来,对岸的二人先是被刚开始的一剑掀翻在地,随后又被宋绯莲第二剑扬起的水波兜头淋下!

哗啦一声,水花落地,二人变成了落汤鸡。

谢锦书冷冷地看着他们。

“今日算是手下留情,若是日后再犯,休要怪我不再客气。”她盯着两人,眼神中的狠劲儿藏都藏不住,“滚。”

把旁边的李勤看得是目瞪口呆。

那两人屁滚尿流地逃跑了,谢锦书利落地收剑,回头看向李勤:“带我去找师父罢。”

“宋、宋师姐啊……”李勤抹了把头上的汗,“这……这不是北斗剑诀用得很好吗……难道说师姐从前一直都在为了飘羽阁的团结大义隐忍,直到师弟们不懂规矩了才出手?!”

谢锦书:“……”

李勤简直快要佩服到五体投地:“没想到宋师姐深藏不露,想必这一次的武道大会,我们飘羽阁一定能取得较好的名次!”

师父……

循着记忆,谢锦书望向宋绯莲师父的草屋所在的方向。

如果此人真的是如同记忆里的那么厉害,说不定会有能够让自己回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