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大会·六十九

武道大会·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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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书回到宋绯莲的草屋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除了看完书之后再去藏经阁换几本回来外,不再跟外界有任何来往。

书读累了,谢锦书便偶尔去查看宋绯莲的记忆——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并算不上礼貌,但是事出有因,她必须得了解这里。

想必若是有一天她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宋绯莲的魂魄重新掌控这具身体,应当也不会怪她。

通过这段记忆,谢锦书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

宋绯莲所处的门派名为飘羽阁,在东崖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这一代没有掌门,只有四位长老:守心、守静、守元和守宁。

而其中,大师姐守心既是这片大陆上修为顶尖的四亚圣之一,又是她的师父。

只不过守心一支的弟子较少,除了宋绯莲这个大弟子外,还有个昏睡了三年、一醒来却成天嚷嚷着要下山的二师弟,和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跟她见面的三师妹。

师弟师妹跟宋绯莲日常没有什么来往,只偶尔见上一面,所以谢锦书也乐得独身一人。

只是。

作为亚圣守心的大弟子,宋绯莲似乎并不是习武的这块料。师父教授了北斗剑诀,对于谢锦书来说只是看一遍就基本上能够记住的程度,可是记忆中的宋绯莲却要练习上很长的时间。

而且谢锦书发现,这些招式与招式之间似乎还存在着某种联系,她沿着这种联系比划了一遍,以证实自己的猜测,可是这等玄妙,宋绯莲似乎并没有考虑到。

所以,那些旁系弟子才会如此瞧不起她,不认可她作为大师姐的身份。

想要在这个门派中立足,飘羽阁的看家剑法【北斗剑诀】是必须要掌握的,而且最好是做到无人能出其右的程度。

尽管谢锦书每日还是会花时间在找寻回去的方法上,但,除此之外,她也开始了每天练剑的生活。

宋绯莲的草屋外有一处小院,谢锦书每日起床洗漱之后,便会在这个小院练上几个小时的剑,中午下午读书,晚上继续。

她能够感受到宋绯莲身体中的内力愈发醇厚,而她的剑法,也随着日复一日的努力更加精妙。

一日。

谢锦书正在院内练剑,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右臂擡高,认真一点!想象着你面前就站着真实的敌人,他要取你性命,难道那个时候你也软绵绵的?”

倏地,谢锦书忽然感觉到周遭的气压都像是降低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包裹了她。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谢锦书从未有过的感觉。

如果说先前跟旁系弟子的战斗只是小儿科的话,那么现在,她忽然感觉自己被拽入了一个成人的世界。真实又残酷。

这股威压压着谢锦书,叫她的手臂都在发抖。

她听见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旋即,一道极其凛冽的剑风自背后而出。谢锦书忙不叠地回头,只见那个梳着高马尾的白发小姑娘朝她飞来,手中之剑已经瞄准了她的咽喉!

不行,她必须得挡!

谢锦书匆忙转身,将剑横于身前,可守心的剑太冷了,就像是带着万千江河,磅礴的剑意与寒气一瞬间都从她的剑身上迸发。

谢锦书只是抵挡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股气息淹没了,冷气割破了她的皮肤,快要冻住她的骨骼和血液。

当!

这一剑叫谢锦书勉强抵挡过去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守心的下一剑已经朝她的脖子横劈而来!

每一招皆是杀招,每一式都藏着无尽的杀意,谢锦书只在短短瞬间就看清楚了局势——守心或许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杀了她!

现实世界中的她生死尚且不明,若是也在这个世界死亡,那她恐怕真的会身死魂消,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谢锦书便使了吃奶的力气,硬是将自己僵硬的身体掰过来,拼尽全力去抵挡守心的杀招!

剑风割破了谢锦书的脸颊与手臂,她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心脏怦怦狂跳。哪怕自己被扔到了地上,谢锦书也很快就从地上爬起,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丢弃手中的剑,甚至在守心收招之时,谢锦书还想着如何用北斗剑诀进行反抗。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与师父的实力之间存在多么遥远的距离。

但是,谢锦书也不愿轻易将自己的命交出去。

谢锦书数不清自己究竟挡了守心多少杀招,只是在守心放下剑的那一刻,谢锦书再也坚持不住,脱力地倒在地上。

她的剑当啷一声掉在身边,掌心的水泡甚至都被磨破了,出了血。

她趴在地上,视线里是那个人的鞋子,她没有力气再擡头看守心一眼。

谢锦书看着守心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

身体很疲惫,心脏却因为紧张吊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是唐小纭在的话,此刻她会怎么做?

会不会朝守心摆出一脸可怜的样子,求求她放过自己?还是会继续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捡起剑,直到被守心一剑穿心?

想起记忆里的爱人模样,谢锦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了勾嘴角。

抱歉啊,笨蛋。

我说过要去找你的,可是我食言了。

但是下一秒,视线却变化着向上,守心的脸在眼前放大。守心半跪在地,将谢锦书翻过来,上身托起,让谢锦书能够靠在她怀里。

她的脸上三分阴郁,七分怜悯。

“孩子,你做得很好。”

“……?”

不是来……杀她的吗?

其实这些日子谢锦书每天都窝在房间里,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不想见到守心。

她知道,守心与宋绯莲这对师徒的感情很深,而她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对守心和盘托出,告诉她自己并非她的爱徒,这未免太过残忍。

若是叫守心看见她,此事必定会常常想起,对于守心和谢锦书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现在,守心却主动来看她。

“你的剑,太过仁慈。”守心轻声对谢锦书说道,“我不知你先前所在究竟是怎样的环境,但是孩子,这种仁慈的剑,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我不得不以威压逼你,以杀招同你过招,就是为了激发你求生的欲望,用尽全力来抵挡我。”

在说这话的时候,守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忧伤。

而宋绯莲亦无法理解她的做法:“为什么……?”

“我…并非宋绯莲,为何还要锻炼我?”

守心沉默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来,拨开了谢锦书额前被汗水湿透的头发。

“我能够感觉到,绯莲仍在这具身体里。你之所以能够拥有她的记忆,正因为你们的魂魄进行了融合,你既是你自己,你也是她。”

白发的姑娘叹了口气:“我不知她是什么原因,是否是自己选择的离开。孩子,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你就是宋绯莲,飘羽阁的责任,也必定会落在你的肩上,不论你愿意与否。”

既是你自己,也是她吗……?

谢锦书将这话放在口中反复咀嚼,想要从中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可她仍旧觉着自己并非宋绯莲,眼下突然要她肩负另一个人的责任与使命,她心中还是稍稍有些抗拒。

这样靠着守心歇了一会儿,谢锦书终于有了些力气,她不愿用这样软弱的姿势,便兀自要站起来:“我还以为,师父你同样是来替那几个人教训我的。”

“怎么会?”守心站起,双手背在身后懒懒一笑,“就这个事情,我同绯莲讲过很多次,可她始终都对那些个人温温柔柔,不论他们怎样欺负。”

“要我说来,即便你把他们杀了也没关系,这种货色,留在门派里也迟早是个祸害。”

守心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冷意。

这倒让谢锦书有些意外,在知道了自己“夺舍”爱徒之后,非但没有为难她,反而继续护着她,不仅前来指导她的剑,甚至连她杀人都甚为赞同。

只因为宋绯莲的魂魄还呆在这具身体里。

这样开明的师父还是四亚圣之一……

她这次穿越,倒真真是行了大运。谢锦书丝毫不怀疑,若是宋绯莲的魂魄没有残留,那此刻恐怕她不会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不过,宋绯莲为什么会选择离开?

是自己主动,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这些问题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答案,谢锦书对着守心师父行了一礼,道:“是,师父。若有下次,我必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她捡起地上的剑,拭去上面的污痕。

守心看着她,眼神中有几分怅然。

或许最应了物是人非这几个字。

“对了,我今天来还想告诉你,三年一届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即将在长山派举行。”

守心话锋一转,说道。

“长山派今年必然会派出纪星辰参赛,两门积怨已久,而飘羽阁这一代人才凋零,能拿得出手的凤毛麟角。虽然你师叔他们都不抱希望,但去试试总归是好的。”守心看着谢锦书,道,“既然你现在就是绯莲,那就替她参赛去吧。”

谢锦书读过记忆,知道长山派和飘羽阁的关系,也知道纪星辰究竟是谁。

“是,师父。”

……也罢。

占用了原主的身体,权当是为原主做一些好事吧。

“每日辰时,我自会来找你。若是不想受伤,便努力将我的每一剑都接下罢。”

话毕,守心转身,出了宋绯莲的屋子。

谢锦书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宋绯莲的记忆里,在她被守心师父捡到的那一天时,师父还是成年人的模样。可这份变故发生在鸿武二十七年,师父执意一个人下山且不告诉她缘由,归来之后,却变成了小孩子,还带回来一个师弟。

原主曾经询问过,可是师父从未告诉她为什么。

哪怕在成为亚圣之后还遇见这种情况,徒弟在某一天也突然没了,明明还是同样的躯壳,里面却换成了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恐怕这些时日,守心师父也在进行自我情绪的调节吧。

倒也……挺可怜的。

谢锦书看着手中的剑,不顾掌心的疼痛。将它握紧。

虽然守心师父说她跟宋绯莲的灵魂进行了融合,而且谢锦书自己也奇怪于为何她会有宋绯莲的记忆,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但是谢锦书对于自己的认知,仍然是“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谢锦书”。

虽说人可以有不同的社会身份,但是谢锦书自我认同的,只有这一个。

即便到了古代,她也不愿丢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