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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智寻不到陆柒月的踪迹,心下即便着急也无可奈何,眼神儿快把周围都找遍了也没有那个人影。
没有办法,他只能朝着最开始的目标——黄金面具奔去。
想要接近何必的正道修士,还没等着来到何必的身前就已经被魔修十六宗的人给拦下。守心犹是如此。因而,虽然众人都知道所谓“擒贼先擒王”,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好无损地来到他面前。
除了荆小情和宋绯莲外,张智是第一个。
不知他是因为存在感本身就比较低,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还是何必有意为之,并不把他放在眼中,连设防都无。
总之,在何必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观察黄金面具的情况时,张智出其不意,一个翻滚就入了场。
他当着何必的面,一把将地上的黄金面具捞起,抱在怀中。
“你把我师姐和师妹咋的了?!”
这一刻,张智可谓是跟魔修的头目针锋相对了。只一瞬间,先前荆小情和宋绯莲感受到的能将人压垮的巨大威压,尽数转移到了张智的身上。
“唔……!!”
哪怕来之前张智已经做了几分的心理准备,在面对何必的时刻,他的双腿还是被迫压软了。
这是非常恐怖的感觉。
也是张智这二十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恐惧。
看着张智有些笨笨的模样,何必觉得好笑:“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智还没来得及回答,何必就开始自问自答了起来:“噢——对,我想起来了,小玉儿前前后后一共收过四个徒弟是吧?一人问鼎武道大会头筹,一人医术精湛,一人虽是女子却在豆蔻年纪就拔出了神锻匠所铸的刀,另一人更是剑圣项光之的爱女,拥有木雷双灵脉——”
他拖腔拉调,语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即便如此,何必也从来没有撤下过压在张智身上的威压。
冷汗从青年的额头上滑下来。
就这样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张智就已经感觉自己算是强弩之末了。他不知道宋绯莲和荆小情在面对着何必的时候,究竟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这就是修为与修为之间的天堑么……?
“——可我从未听说过,还有你这么一号角色。”
何必笑着,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智,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既然能成为亚圣的徒弟,身上必然有所长处罢?不知这位道友有何擅长的物事呢?”
每说一句话,何必都给张智的身上施加了一份压力。
到了最后,张智已经快要被那威压压着跪倒在地。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跪,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跪一个魔修。
张智不得不抽出自己的剑,拄在地上做另一份支撑。
那可怜的剑也是头一遭受到如此对待,剑身承不住压,早已变得弯曲,时刻都有崩裂的迹象。
可是张智仍兀自在坚持。
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守护。
“你、你错了……师父她,有…有五个徒弟……”他一手抱着黄金面具,一手死死地拄着剑,后面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每说上一个字都是对体力的巨大挑战,“可是,我的确…什、什么……都不会。”
“哦?”
何必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每一处细微反复都在质问张智,“什么都不会,又怎么配称为亚圣的徒弟”。
脚下的地甚至裂了缝,这股威压一直压着张智向下,恨不得将他压进土里。与这威压对抗的汗水不停地滚落,不一会儿的时间,张智全身都已经湿透。
何必嗤笑:“放手罢。你把那黄金面具撒开,自然不会再受这苦。”
“……但是。”
这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张智无视了何必方才的话,将那黄金面具牢牢抱在怀中。
“就算我比不上……比不上师姐和师兄……甚至、小师妹……”
手中的剑似乎再也受不住这种重压,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没有支撑点,张智的身体猛地沉了下去,一条腿狠狠地摔在地上。
带来喊不出声的剧痛。
但他还有一条腿,张智死死地撑着,不叫它落地。
他咬紧牙关,艰难地用捧着黄金面具的那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来。
自始至终,张智的眼神都非常坚定。
“但是……我还是要…保护她们……!”
话语结束的瞬间,张智手中的符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亮!
就连何必也没有料到张智的这一手,被光刺了下眼,他不得不擡起衣袖用以遮挡。
这个光亮甚至影响到了正跟守宁打得不可开交的守心。
吸收了守静和守元两位长老的功力,守宁已经从先前的“完全不是守心的对手”,到现在的“几乎能跟受了伤的守心平分秋色”。
他甚至还有心情抽出来向后看了一眼,只是很快,守心飞起的一剑叫他不得不重新投入对抗之中。
“可以啊,现如今跟我打也敢分神。”
守心斜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守宁。守宁同样回敬过去:“且不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师姐,你那四徒弟竟然敢到宗主面前撒野,还有两个进了黄金面具生死未卜——你有闲心跟我说笑么?”
说到进入面具内的荆小情和宋绯莲,守宁别提有多兴奋了:“那其中可是有着【十方阵】啊,就算是亚圣,进去了想要出来也是困难。师姐,你不进去看看还真是可惜。”
二人交手,无论是剑风还是权杖生出的威压都近乎将周遭的建筑毁灭,爆炸接连发生,甚至修为稍低一些的修士都难免被他们误伤。
识相的正道与魔修早已经避开了守心和守宁,腾出了空地,倒是方便了他们二人发挥。
“我看你倒是挺好奇的。”
守心手中那朴实无华的长剑却在下一刻突然暴涨,数十倍甚至数百倍地胀大。她扛着剑用力挥下:“就算变年轻了,跟先前那个该死的老东西也没什么两样。”
巨剑携着山川破碎之势,直直地劈向守宁!“若是连个小小的【十方阵】都破不了,那她们就不配成为我守心的弟子!”
仿佛在印证守心的话般,话尾落下的一瞬,一道明亮的火光自张智那边冲天而起,照亮了整座沧澜城!
“什么?!”
巨大的利刃落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守宁原本自信满满想要将守心的这一式挡下,却在与那巨剑对峙的一刻,被一股前所未见的强劲真元冲入内府,即刻绞杀他的武脉!!
守宁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他接住守心一式的右手手臂瞬间被这真元凝成了麻花,鼓胀出来的血肉冲破皮肤的束缚,爆裂开来!一时之间,血肉飞溅。
守心冷笑一声,巨剑又在眨眼之间变回正常大小。
她一剑扫开守宁,剑刃割破了长袍,鲜血染红了剑身。
远处的那道光同样映入了守心的眼瞳之中,见到那冲天的火柱几乎将它周遭的天都染成火红色,守心用指头蹭了蹭鼻子:“哼,还算是靠谱。”
在这冲天的火光里,宋绯莲和荆小情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其中!
范琳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她这边正在跟魔修缠斗,刚用长鞭勒死一个,在火柱冲天而起的瞬间,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回过了头。
那连接天地的火焰,是曾经范琳琳在深夜无数次的噩梦。
可当它这一次燃起的时候,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希望。
看着这熟悉的火焰,女孩儿笑了起来。
“宋绯莲啊宋绯莲,剑谱给是给了,没想到你竟还真练了……”
在场的人没有人比范琳琳更熟悉,因为,那正是前瀚阳城主范轩的看家剑法,大名鼎鼎的【燃川剑】!
但是眼下,这燃川剑又与范轩的路子有着天差地别,其中蕴含着的奥妙,就像是天上的北斗七星,千万年来照耀着无数人前进的路。
这,便是宋绯莲新的感悟。
【北斗剑诀·燃川】!
宋绯莲牵着荆小情,在这火焰之中一跃而起。
她们垂首,共同看向地面上的何必。
方才在十方阵里,宋绯莲临危不惧,将北斗剑诀与燃川剑法进行了融合,创造出了新的一式。
十方阵内,原本何必是打算将她们二人淹死在其中,可这漏下的水,却正好成为了宋绯莲源源不断的新力量。
【生命如同江河,春去秋来,生生不息。】
随着这个感悟,宋绯莲挥出的燃川一式,威力也暴涨!
【大道三千,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因此,即便陷入死境,也终会有一线生机。】
这一下,就好像挡在宋绯莲面前的铁链子,尽数被她击碎了一般。
她冲破了炼虚,跨入了合体!
燃川燃川,倾全部之力,将川水点燃。
只见那原本是水的地方,被摇光剑一划,所到之处皆是火焰燃起的红莲。
巨大的焰火冲破了十方阵的封印向上,直接将黄金面具震碎!宋绯莲与荆小情二人冲破束缚,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智仰着头,黄金面具在出现异动的一刻,就已经挣脱了他的手,重新跌回地上去。
他擡头看着冲出结界的宋绯莲和荆小情,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大师姐!小师妹!!”
就连角落里的陆柒月,也看到了如此明媚的她们。
“何必。”
荆小情看着地面上的人,内心有诸多情绪在翻涌。
但其中最强烈的,依旧还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一刻,何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起身子看着空中的二人,喃喃道:“不可能……就凭你们两人,竟能破了十方阵?!”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多少修士都没从十方阵里走出来,你们二人完好无损?!不可能!!”
“若不是我大师姐学会了燃川剑,何必,今日恐怕我们的确无法安然从其中走出。”
荆小情俯视着他。
“你杀害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引起飘羽阁乃至东崖国将近十年的动荡。”
荆小情没有回应何必,冰冷的话语自她口中一一透出,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给过去的日子落下今日的审判。
“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刹那之间,修罗伞撑开,华光漫天。最纯正的血色与金色交织,逐渐将荆小情的周身包裹。
无数的暗符在荆小情身后的空气中显现,与此同时,雷电伴随其身。
荆小情的目光一凛。
“受死吧!!!”
她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伴着宋绯莲的燃川之焰,两者相互缠绕,共同攻向地面上的何必!
男人仰着头,他的瞳孔中倒映出电光与火焰的影。
将修罗伞上的所有暗符全部激活,对于荆小情自身的负担必然不小。她死死地盯着何必,杀意已然四泄,仿佛吞噬天地。
她深知。
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恩怨。
都将在这一天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