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微姐姐，云落姐姐”
孩童穿着棉袄，蹦蹦跳跳就迎了上来，“两位姐姐来看兰息了”
“兰息！”
沈沥摇头晃脑，朝孩子得意大笑，“看哥哥送你一只蜻蜓”
“哇！沈沥你好厉害，这竹蜻蜓生得好像真的！”
男子刻意拉下脸，“嘿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叫哥哥”
男孩一溜往上跳，抢过竹蜻蜓，笑得灿烂，“允姐姐说对待女孩子要有礼貌，不能直呼其名，比自己大的叫姐姐，比自己小的叫姑娘。业童哥哥也说了，男子汉对朋友不能生疏，喊这个兄那个弟太客套”
宋芷微拍拍他的肩，“所以小兰息这是把沈沥哥哥当成朋友了？”
“当然”兰息挑了挑眉，“业童哥哥说你们与他出生入死，沈沥自然是我的至交好友！”
“至交好友都学会了？看来最近功课学得不错”
“那是自然”男孩拍拍胸脯，神色却有些失落，“今年我一十二的生辰，允姐姐和业童哥哥都没回来看我”
云落蹲下身，替他理理衣襟，“允姐姐和业童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许要几年才能回来。但是业童哥哥托我们三个务必要赶来给小兰息过生日，允姐姐也是，她托那个睡在房子的姐姐回来找小兰息。业童哥哥功夫很好，这天下各处都去过，他要挣更多的钱，以后带小兰息去皇城买铺子。允姐姐就在皇城，但现在很忙，实在抽不开身。希望小兰息能理解。我们来迟了，向你赔不是”
“噢——”
兰息长长回声，背过身去，拨弄着竹蜻蜓，“虽然我很难过，但看在你们都来了的份上，就罚你们——”
“点心！”
男孩绽开笑意，“是我最爱吃的皇城御品点心！”
云落傲娇地摇摇头，“这可不是皇城那个，这是云落姐姐做的，保证比皇城那个更好吃！比皇宫里的都好吃！”
男孩跃跃欲试，擡手就往嘴里送，苏婆婆人在转角就喊出声来，“小公子，五指不净，不得吃食”
兰息侥幸，朝云落眨眨眼，随后一如往常般听她教训一番，后呲牙咧嘴往蒋汐所在的房间去了。
“姑娘，你们来了”
苏婆婆稍行简礼，云落将她扶起来。
“以后......”苏婆婆声音哽咽，“老身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
“这里或许很快就会不安全了，”宋芷微将盘缠送到她手里，朝男孩的位置看去，“她醒了之后，便带兰息离开吧”
赵烨在厅前静静坐着，老人心领神会，往一旁去招呼男孩进房。
“王爷，身战无魔之南卫，皆对摄政王心怀芥蒂。万释以万伽胞弟身份聚而挑唆，布局反杀，一石三鸟。火灾幸者虽少，但皆有意报答王爷救命之恩”
云落拧了拧眉，“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如何？”
檐角风铃轻响，沈沥再顿了顿，“若能获悉皇城南卫布防，于我们而言......”
“知恩图报是好事，可要其背叛昔日手足战友，只会适得其反”
云落嘟嘟嘴，沈沥伏低身子，思量片刻还是直言，“王爷所言甚是。属下斗胆，南卫强悍，余淮飞态度暧昧，我们现今只有袁家两位公子相助。要夺大势......还请王爷指点”
“谁说本王要以血铺路了？”
赵烨站起身来，院中鸟雀争相啄食，人身未近步子先响，那飞禽瞬的扑翅远逃。
路无渊入正殿，“无魔山埋的黄金从鄢省运至皇城，沿路护送仅四十人，但那铁甲步伐孔武有力，不好对付”
“那便是摄政王的御林军”袁伍寒自另一个方向来，“鄢省交战，劳民伤财，穷寇四起。以洛都为首，号称受燕王大恩的民间悍士自发组织，惩奸除恶，后入皇城接受军编，封为御林。燕王以天子交战失踪为名，朝中幕僚牵头请奏，要九王爷摄政理国。城池式微，摄政王凭洛都粮仓济救申城、尘州难民，声名远扬”
“可我听说，国库原在皇帝意欲出征之时，已不充裕”沈沥想不通，“洛都虽为粮仓，申城、尘州人口众多，这一耗可是近三旬”
“这就得归功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郡王了”袁伍寒眉头紧皱，“饮古楼打探到，鄢省曾有一队人绕过阳郡往西域，回来时满载而归”
云落疑惑，“西域的粮草？”
袁伍寒摇头，“奇珍异宝。他们以此高价换取地方富贾家中余粮”
“我去过西域，那儿以游牧为生，偌大草原沙漠供群落扎宿，部落首领不问外界纷争，确实有些花样宝贝。他们虽对大夙皇宫之物有所亲睐，却因图腾礼教不允争抢。赵瑾然确实可以王储之名与其交易，但这些都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完成的，他不仅在朝势力暗涌，连民间耳目也达到如此地步了么？”
“不”路无渊沉了声，“还有一个人。李实”
赵烨终于开口，“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连在无魔都能隐匿身份至今，不容小觑”
“不错”路无渊终究和盘托出，“他为了找南兮，这些年打通了大夙五城各县商脉，通过那些人，民间动静当是不在话下”
“李实竟把我无魔山之密都窃了去！”云落咬牙切齿，看向路无渊的眼神同样不满，“真是胆大，便不怕本护法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么？”
“所以他现在身困干宇殿，或该是民间线人对外送了不该送的东西，被摄政王发现”袁伍寒拿出腰间的字条符号，“我只知南卫通讯以南北向连、明暗相对，故而这落款人是李实。可条上字符却无从得知是何意”
“侨云炼毒为救......”路无渊难以置信，“露才人？什么露才人？”
“此话当真？”云落双眼发光，“你可确定？”
“李实与我传信，便用这符号”
“若为真”赵烨上前，“赵瑾然的目的便是救下已故之人”
袁伍寒屏息，云落掩叹出声，“他的生母，玘露。我曾听宫中嬷嬷讲，玘姑姑出身卑微，父皇微服私访时与她生了情愫。后玘姑姑身怀六甲，父皇纳她入宫却只封了才人。生下九皇子后，玘姑姑没多久便病逝了。赵瑾然要救故去二十多年的人？未免荒谬”
“公子”罗钏轻功落地，“武林各派又有弟子前往侨云，但折回来的人却不一样”
他看了看袁伍寒，“敛余江主谭锦，也在其中”
“云落姐姐，芷微姐姐，沈沥！”
张兰息遥遥就在喊，“醒了，那个姐姐醒了！”
云落嘴角上扬，“昏迷一天一夜，可算醒了”
“事不宜迟，侨云、皇城两条线，江湖之事我会处理，还望七王爷信守承诺。”袁伍寒充耳不闻，罗钏眼有讶色，却还是跟着他转身离去，路无渊紧随其后。
“七哥，你答应他什么了？”
赵烨并未直言，“他，近日如何了？”
沈沥躬身，“不说话，一日只吃一点东西，很安分”
“行吧，总是打哑谜”云落朝赵烨扮个鬼脸，挽着宋芷微胳膊，“去看看那丫头”
泥墙斑驳，木门口两人面对站着。
袁伍寒攥着手中锦盒，“何意？”
路无渊敛着神色，“非我大方。若不见你，她会担心。东西不该我来送，今时不当，那便下次”
擦肩之时，他稍偏了头，语气沉重，“节哀”
*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十二个时辰”
兰息左右踱步，嘴角还沾着甜糕。他嘿嘿一笑，“姐姐尝这个，云落姐姐做的可好吃了”
蒋汐微笑，轻轻含了口，云落一到，先对向男孩，“兰息，你先去外面等姐姐一会好不好？我有悄悄话想对这个姐姐讲。女孩子的秘密，男子汉不可以偷听哦”
男孩还未答，蒋汐稍愣，“兰息？兰、息？”
男孩认真点头，满眼期待，“是，我就是兰息，姐姐你有想起来要对我说什么吗？”
云落与蒋汐震疑的目光相汇，默默点头，“这是张业童的家，他叫张兰息，他的亲姐姐就是张兰允。张业童是这孩子的堂哥”
蒋汐立直的背陡然下沉，兰息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姐姐，允姐姐让你来找我，是不是？”
她努力挤出笑容，敛声喘气，“对、对、是，是兰允让我来的”
蒋汐有些失措，“姐姐受了重伤，允姐姐让我转交的信还在驿站，或许要过几日才能取。小兰息放心，我一定给你送来”
男孩顷刻低头，藏起眼里的失望后再擡头，“姐姐先好好养伤，没关系的。只是，允姐姐她现在过得好吗？苏婆婆说，我的病是允姐姐求医千辛万苦才治好的，希望姐姐替我转告她，莫伤了身子，也要好好休息。我真的有在好好念书”
晶莹的泪含在眼眶，蒋汐笑着掩过去，“好，再过些时日，姐姐一定给你送信”
“小公子，走吧”
苏婆婆朝他勾勾手，兰息懂事地点头，“两位姐姐，我走了。姐姐记得再转告允姐姐，兰息和苏婆婆要去别的地方，我也会写字了，到了新家我会给允姐姐写信的”
“去吧”云落柔柔笑，收好糕点，“把这个带着路上吃，下次云落姐姐还给你做”
“谢谢姐姐”男孩呲牙，轻快小跑，与老者一同离开。